“沒箭矢的上前,沖他們前陣,后方掩護!”
調整的話語在達旦部都統的口中發出,這一路與齊軍的追擊襲擾,他們的箭筒多數都空了。
一時間不少騎士收起長弓,換上槍矛,縱馬入飛,陡然一片驚叫、馬嘶聲響起,沖鋒的身影頓時矮了下去,一陣血肉磨擦地面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不斷有骨骼斷裂的聲音響起。
“是鐵蒺藜――”
騎兵陣中爆發出的呼喊聲,讓不少未曾經歷太多戰事的騎兵本能的一勒韁繩,頓時讓后方的人馬吃了一驚,急忙轉向或是緩下馬速避免撞上前方。
“快沖過去――”
達旦統軍見狀又驚又怒,然而已經有些來不及了,對面齊軍陣中王俊敏銳的察覺敵軍的混亂,當下揮動手臂,渾厚的嗓音在天地間回蕩。
“放箭、放箭――”
數百弓弩手按照前弓后弩的站位,輪換平射而出,一排排弓弩射出的鋒銳在空中破開空氣,沖入人、馬的身體,又帶著鮮血破開皮肉沖了出來。
有的弩機射出的鋒矢穿透人體,飛向后面,在黑夜中鉆入下一個身影,完成一矢雙殺的成就。
人仰馬翻,一片慘叫傳出。
長達十數里的戰線,定然不只是此處如此,排列而開的士卒在吼叫中與沖來的騎兵廝殺一片。
喊殺聲如潮汐轟鳴,長矛、鐵槍如林掃來,血肉從人馬的身上飛離而出,吶喊聲、慘叫聲、金鐵交鳴聲處處炸響,在人潮中劇烈沸騰。
“西北路蠻夷殺我等兄弟姐妹,若是突破此處,難保爾等家中父母親人亦被殺死,焉能讓慘事再度發生!”
王俊的聲音響徹陣地,前方騎兵在對方都統的催促下相繼撲來,前陣如林的長矛、鐵槍豎起,齊軍的士卒瘋狂的朝著對方戳刺。
棄了弓箭,持著長矛、彎刀撲來的達旦騎兵,迎上的是無數長兵鋒銳。
血肉被貫穿而過,戰馬發出嘶鳴,上方因慣性飛起的達旦騎兵發出慘叫,隨后跌落在成片的槍林矛刺上,無意識的掙扎一下,隨后寂然不動,溫熱腥臭的鮮血灑了下方士卒一頭一臉。
沉重的馬尸體、人的身軀在這黑暗中因齊軍充足的準備東倒西歪,還有人在沖鋒途中踩中已經偏離原位的鐵蒺藜、或是被齊軍的弓弩手射翻落馬,隨后被后面跟上的族人縱馬在身上踩踏過去。
正中間的兩千齊軍陣列,達旦都統滿臉怒火的率領一百余親衛騎兵瘋狂沖撞入前方齊軍陣列,前排霎那間向內凹入一塊兒。
“補上去,將他們斬在陣中!”
王俊騎在馬背上,勒著韁繩在將旗下來回走動幾步,傳令兵飛奔而出,放聲大喊。
將校在隊列中嘶喊,麾下部曲瘋狂涌動而上,挺起手中的長矛、鐵槍逆擊而上,越來越多的招討司騎兵沖上來。
墜馬、撕開陣線,馬上的西北路招討司騎兵不斷減少,仍是頑強的在前方都統的帶領下向里沖去,后方的牧民與族兵在加速,隨后又被槍林給頂了回去。
“個亡八!找死――”
王俊怒罵一聲,一張憨厚的臉龐猙獰起來,伸手拿過長弓,搭上箭矢,戰馬向前跑動兩步,覷準那邊的都統就是一箭。
那正在嘶吼吶喊的達旦勇士頓時止住動作,隨后被三桿長矛從戰馬上挑了起來,狠狠甩去一旁。
驚呼聲從部落騎兵的口中發出,一時的愣神被齊軍士卒瘋狂沖上來,幾面盾牌擠住戰馬,長槍、鐵矛扎出,將人狠狠刺了下來。
強弓硬弩在后方震響弓弦,黑色的長矢下,人命在消亡。
雙方一攻一守在方寸之間狂熱的朝著對面沖壓、推擠、劈砍,冷風吹動旌旗,濃郁的血腥氣彌漫開來。
蔓延廝殺的陣線全是廝殺的身影,騎兵沖陣,游騎掩護。
嗚嗚嗚――
號角聲陡然撕破長空,戰場的西側亮起火光,大量騎兵打著火把破開黑暗,潮水一般的蔓延過來,阻卜部的騎兵替換了打頭的達旦部騎兵。
南北縱橫的戰場上,不只是王俊這里有戰事發生,不少沒了弓箭的輕騎兵被替換下來,而烏里雅部的騎兵想要繞道迂回,襲擊齊軍后方。
斥候傳回消息,呂布低頭看了一眼,什么也沒說交給了王政,隨后舉起手臂,傳令兵跑動出兵的號令從其口中發出,韓常、上官義率領麾下共三千步卒跑入戰場。
他兩人是北軍五校中僅有的兩部步兵,各有一千五百人,配置了大量弓弩、破甲錐與丈四長的地矛,如今前線緊急,到了他們遞補的時候。
更后方,被隔開一段距離的趙良嗣心驚膽顫的看著黑暗中點點光亮,這與他了解的戰爭不同。
這般作戰不是應該調動大軍北上,然后兩軍對壘,你調遣一部我調遣一部打的有來有往,而且身為皇帝,不是應該坐鎮后方,坐看那些武夫在戰場打生打死的,如何就自己上了戰場。
我也是失心瘋了,當時做甚要追上這齊國的皇帝要求旁觀。
趙良嗣慘白著一張臉,有些緊張的抬起手,習慣性的將手心的汗在腿上一蹭,卻是摸到一片冷硬的甲片。
“咕嘟――”
艱難的咽下口水,轉頭四顧,前后左右都有持著騎弓的披甲騎士。
這個時候跑……
怕是會被殺死吧?
……
原野之上,地面在雙方腳下不停顫抖。
齊軍的騎兵依托著步卒在兩側游走廝殺,新加入戰場的阻卜部游騎有些不適應這等打法,當下調動輕騎在兩側用弓箭掩護,中間兩千騎兵悍勇的抽打戰馬,準備進行突陣。
用盡力氣的嘶啞吶喊聲中,如同離弦的箭矢一般沖向那邊齊軍的陣列,迎面,除了如林的矛陣轟然對準胯下戰馬,便是一陣箭雨從對面射了過來。
不少西北路的騎士還在沖鋒途中,就在馬背上被弓箭射死,也有戰馬受傷跪倒在地,將身上的騎士甩飛出去,順帶將后方的騎兵絆倒當場。
然而死去的人在這戰場上終究是少數,剩余的騎兵踩踏過下方同袍的尸體,迎上的是密密麻麻的槍陣,撲上來的阻卜部騎兵直接被長矛的銳利刺破了堅硬的皮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