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齊國持續調動著兵馬,龐大的軍營,一道道挎刀持槍的身影上了馬背,軍營大門開啟時,如同泄去的洪流,馬蹄轟鳴中分作兩個方向朝著南京道而去。
第二日太陽升起時,風吹過中軍大纛獵獵作響,春日的天光下,簡易的軍帳早早收起,呂布騎在赤兔馬上,揮動手臂:“加速行軍――”
而后,他的目光望向南邊,一雙虎目中帶著些許的明了與厭惡,最終什么也沒說,抖動韁繩,數萬大軍繼續南下。
南京道臨海的戰火一直在燃燒著。
廣寧城上,火焰在殘破的城門樓上漸漸熄滅,一具具尸體被清理下城頭,地上、尸體上的箭矢被拔出歸攏起來,忙碌的士卒時不時抬頭看向遠處的黑色身影,眼中帶著驚懼。
自齊軍攻城已有十數日,每次都能造成不小的傷亡,雖然未讓敵人在城墻上站穩腳跟,然而他們也是損傷慘重,最危險的時候城內官員將領將城內百姓趕上城墻協防廝殺。
若不是州刺史派出求援的信使向后方盧龍、望都、義豐三城求援,他們早就降了,誰會相信那邊的齊軍乃是水師組建成的隊伍。
“啐――”危昭德將口中的沙土吐出:“又是一天,這營州的守軍真頑強。”
“差不多了,該出發的援軍應該都快來了。”李寶坐在一塊青石上,望著遠處城墻的面色懶散:“沒了后援,這里的守軍士氣會更加低落吧。”
“嗯。”危昭德看他一眼,又望望正在大聲呼喊整軍的于玉麟、崔猛兩人:“就看呼延兄和阮家三兄弟的了,他們一個領兵在外游蕩,三個乘船走內河襲后路……”
臉上浮現獰笑:“有援兵,他也要過的來才行。”
在他們東北方向,幾乎同時,距離營州還有二十里處,呼延慶帶著揮下水軍在林中發動攻勢,一千水軍射出手中強弩,正列隊行進的盧龍守軍被埋伏個正著,一片慘叫聲中,數百人傷亡倒地。
身子雄壯的遼軍將領捏緊了武器,望著嘶聲吶喊“殺――”沖出山林的齊軍伏兵慌亂大喊:“有埋伏,后隊變前軍,撤――”
然而又是一陣強弩射出的箭雨從林中落下來,視野之中,提著長槍、橫刀的齊軍殺入人群,為首的齊將面色蒼白,騎一匹戰馬,手舞點鋼槍瞬間砸飛數人,血肉橫飛中高聲大喊:“蘇州都尉費珍在此,遼狗速速受死!”
那盧龍守將也不回話,轉身就要跑,后方,同樣穿著黑色甲胄的薛燦悶不吭聲的提著開山斧沖過來,那將慌亂間被一斧子砍翻在地,馬上的矮壯身影復一斧將人劈死當場。
失了將領的遼軍更加混亂,有人想要整隊抵抗,有人扔了兵器就跑,呼延慶見機不可失,連忙帶著水軍一同殺出去,瞬間喊殺聲震天,血氣在這一帶翻涌。
夜色漸漸將天光遮掩,同樣掩蓋了滿地的鮮血、斷肢以及死去的人。
還有悉悉索索,正在尋路逃跑的遼軍士卒。
星星點點的火把亮起,一隊隊黑甲的身影在火光中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追擊而去。
有狼嚎聲在夜晚響起。
翌日,天色漸漸亮起來。
戰鼓的聲音在義豐以東的河道里響起,嘶吼、吶喊、箭矢橫空的聲音景象在轟鳴,浮橋上一道道身影摔入河中,隨著波浪上下起伏,不一會暈開的紅色融入名為青龍的河中。
穿著水靠的阮小二面色淡然的看著前方亂烘烘的水面,他是等這些來自灤州的兵馬半渡之時方才發動的攻勢,如今一半的士卒因他手下的水師不敢再踏上浮橋,而已經上岸的遼軍。
阮小二瞥了一眼東岸,宣贊、曾索兩個都尉正帶著手下府兵與已經過河的遼兵廝殺,大片遼軍見戰局不利,已經有了逃跑投降的心思。
東岸看來不需再行關注,只看小五、小七那里能不能攔住望都的兵馬了。
然而很快,義豐城殘余兵馬退回城內之時,阮小五、阮小七伏擊望都兵馬成功的消息,隨著帶隊將領的人頭一起傳了過來。
建武四年,季春中旬,原本做為牽制的水師連潰營州三路援軍,消息傳入廣寧城中,守軍士氣降入低谷,開戰第十一天,廣寧城降。
收拾妥當的水軍眾將,正接著皇帝傳來的西進命令。
兵鋒洶涌向西。
……
轟轟轟――
整齊的步伐自遵化城以北響起,人影前后鋪開,蔓延至視野的盡頭連成一道黑色的直線,號角聲、戰鼓聲交錯在天地間,一撥撥,一群群的士卒列陣,城墻望過來的視線中,人的瞳孔在收縮。
“齊軍要過來了,傳令城中的青壯上城頭,快――”
城墻上的身影奔走吶喊,手持大盾的步卒有人帶著浮傷,弓手跑去后面,身上背著的箭囊嘩嘩作響,戒備的金鐘之音在城頭敲響,震顫的聲音傳去城中。
遵化的守將名叫王策,雖用漢名,卻是契丹族人,提著一桿鐵槍站在城墻上觀望,身旁是兩名同為契丹族的將領。
“還是那韓世忠……”有人看著下方飄揚的將旗滿嘴的苦澀:“還有賀重寶那個叛徒,這廝不思報效皇恩反而投敵,當真該千刀萬剮。”
另一將看看他:“收收怒火吧,如今更該關心的是下面軍心不穩,萬一臨陣投敵咱們就全完了。”
“嗯?聽誰說的?”王策轉頭看他,面上帶著疲憊之色,下面齊軍攻擊的猛烈,他這些時日就沒睡個好覺。
“統軍,薊州那邊求援的信使沒個音信,軍中已經傳開了。”
王策默默轉過頭,咬了咬牙齒,這事兒沒法子掩蓋下去,韓世忠攻勢猛烈,他曾派出數波信使出去求援,至今無一人過來,也怨不得下面兵無戰心。
目光從身旁望過去,一張張緊張的面孔映入眼簾。
“堅持住。”
王策嘴里面嘟囔一聲,咬咬牙:“堅持住……”
天光自城墻而下。
移去城外原野上,戰馬在輕踏著地面原地兜轉著,韓世忠轉動身體,目光不離城墻,隨后揮動下手臂,軍陣中號角聲一變,陣列緩緩動了起來,腳下的塵埃在步伐震踏中飄起。
不過片刻,京超騎著戰馬跑過來:“韓兄,斥候回稟北面有騎兵過來,看旗號是完顏婁室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