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寒風如刀,旌旗獵獵作響,黑白之間泛起肅殺。
高舉著“卞”字大旗的隊伍消失在遠方天地交接的地方。
起伏的山丘頂端,披著白色披風的身影站起來:“該回去和大王說一下了。”
“只希望這次咱們族人能有個好的前程吧。”
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身旁雪堆動了一下,幾個同樣披著白袍的人站了起來,隨后快速從山坡北面跑下去,在光禿禿的林中找到被拴著的馬匹,大聲呼喊幾聲快速朝著遠處飛馳而去。
馬蹄卷起一道細細的雪龍,在騎士的呼喊聲中向著一座不大的城池飛速接近。
冬季雖寒,卻總有些討生活的行人在進出城池,聽著馬蹄聲響,轉頭看了一眼,隨后忙不迭地讓開,幾匹快馬毫不減速的沖入城池。
城門上方,行唐兩個字在日光的照耀下映入人的眼底。
“吁!”
戰馬在一處院落前停下,馬上的人連忙跳下來,邁步走入進去,進入屋中單膝跪下:“大王,俺們回來了,卞祥已經離開檀州,正向著西邊而行。”
那邊坐著的身影懶散的站起,邁步走過跪地之人的身邊,幾個探子回頭,外面的陽光照入進來,讓他們瞇起眼睛,一時間看不清自家大王的面孔。
屋中幾個身形各異的身影坐在內里的位置上,有聲音遲疑:“大王,齊人之勢已成,我等如何能抗住其反擊之力?”
“已成?”
風吹了進來,放在屋內火盆中的木炭紅的耀眼,背著光的身影伸出手臂將門一關,阻隔了呼嘯的北風:“齊人新得南京道,人心尚未完全歸附,還是有可操作之處的,再說,他們從奪遼東至今不過十年,一半時間都在打仗,憑著他等那淺薄的根基要不是姓呂的能壓下性子,早就虧空的利害哪里還有足夠的糧草進行征戰。”
砰砰――
說話的人伸手拍了拍門:“到時候只要南朝能上來,駐兵防守個一年半載,就是齊國再能打,也要吃下啞巴虧了。”
轉過身的人影雙臂張開:“到時候依著南朝那軟弱的態度,俺們奚人在這北地依然能站得住腳跟,為后代子孫計,這事勢在必行。”
屋中的光線,這人赫然是奚人的王蕭干。
……
密云城墻厚實堅硬,古樸的城墻外有著多處裂紋,城頭有繩索垂下來,綁著繩子的徭役在給城墻做著修補之事。
上方的士卒懶懶散散的抱著長槍走過,有軍官上來,一腳踹在人身上:“娘的,站直一些,要是有人看著告上去,害老子吃掛落,老子就讓你褪層皮。”
“曹都尉。”
被踹的士卒回頭一看,連忙露出個討好的笑容:“那姓卞的都走了,再說他只是路過,咱們沒必要整天緊張兮兮的,兄弟們繃緊神經好些天了,多少有些疲累。”
“放屁,特釀的兩天而已,裝兩天就累,你們是泥做的?”后面踹人的都尉氣笑了,一把扣著他腦袋上的頭盔晃動一下:“告訴你,老子好不容易在戰場上靠著賣血離開那些窮鄉僻壤到這南京道……嗯,現在是冀州,冀州的富庶之地享福,你小子要是給老子攪合黃了,不整死你全家我曹明濟跟著你姓。”
“不能、不能。”士卒苦笑:“曹都尉息怒,小的這就讓兄弟們精神起來。”
說完話的身影朝著城墻上站著的幾個人吼叫“精神著些,別跟個死人似的郎當著個臉。”,隨后走過去惡狠狠踢了幾腳。
曹明濟沒好氣的看一眼,邁著八字步向著城門樓走去,坐下的瞬間,這段城墻的守將跑進來,看著他行禮:“都尉,大冷天兒的您怎生過來了?”
曹明濟翻個白眼:“老子來城上看看還要給你報備還是怎么著?”
“哪里哪里,小的是怕天寒地凍的讓都尉不適。”
“放你蕕鈉ǎ獻恿肺淞返乃姹憒蹈齜緹筒〉沽聳前桑俊輩苊骷妹緩悶鈉乘謊邸
守將低著頭,快速抬眼看一下曹明濟,眼珠一轉:“都尉,小的這里有些新得的酒水,給您燙上一壇?”
“嗯?”曹明濟看他一眼,眨眨眼,挺直身子:“有酒還不早拿上來?”
“是。”
那守將笑了一下,隨后出去,先是找了一壇酒,有些肉疼的打量兩眼,隨后又從腰間翻出兩個藥包,打開酒壇撒進去,用手指攪動攪動,拿出來想要嘬干凈手指上的酒液,還沒伸進口中,猛地反應過來,連忙在身上擦了擦。
臉上有些泛紅的看看四周,想起曹明濟趾高氣昂的樣子,又想起自己適才差點犯蠢,隨后對著酒壇連吐幾口唾液:“入娘的,讓你個驢頂胃的看不起人,今番嘗嘗老子的口水。”
說這話,夾著酒壇出去將酒熱好,臉上帶上笑容的出去,走入城樓,頓時被一股惡心的味道頂的站住腳步。
視線中,曹明濟坐在那邊,腳上脫了戰靴烤著下方的火盆,看著他進來不耐煩的道:“怎地去了那般長時間。”
伸手抓起桌上的雞爪咬了幾口吐出來:“酒呢?”
“這里。”忍著惡心,這將連忙上前將酒壇放下,一股子比之方才更加熏人的氣體從下方襲來,讓他眼睛有些不適的快速眨動兩下。
“行了,出去。”
曹明濟揮揮手,那將早就受不了,聞如同獲了大赦一般飛快地退出去。
嘩――
酒水倒入杯中,有些渾濁的液體發出酒香,混雜在腳臭之中讓氣味兒更加難聞幾分。
“難得能找個安靜地方喝酒啊……”
曹明濟恍若不覺,瞇著眼喜滋滋的喝了一口,皺起眉頭看了看酒碗中物:“娘的,什么玩意兒,這也能當作佳釀,沒什么見識的家伙。”
猶豫著又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得,比沒有強。”
隨后一邊哼著小調一邊吃喝著,一派悠然自得之意。
外面,走出來的守將仰頭狠狠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帶著涼意的氣體入肺,將胸腔中那股翻涌感覺壓了下來。
“指揮使……”有人走了過來輕聲呼喚一聲。
“這里沒有指揮使了。”那守將皺起眉頭回望一眼,身后的士卒一怔,接著點頭,也沒糾結稱呼,只是指了一下城樓:“那曹明濟在這里咱們……”
“哼,老子用了藥,一會兒他就睡了。”守將臉上帶著冷笑,隨后嘆息一聲:“娘的,本來是想給哪個標志娘們兒準備的,倒是給這廝用上了。”
“等咱們立了功勞,族里面美人兒有的是,到時候憑您的本事,還不是予取予求。”
“哈哈哈,你小子會說話。”守將用力一拍,接著搖頭:“你不懂,那樣完事兒沒什么刺激的,老子最喜歡看人尋死覓活了。”
“……您高見。”士卒面上滯了一下,隨后只是笑著奉承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