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青年、壯年漁民下來,提溜著尚自滴水的竹簍,滿面的晦氣。
旁邊,幾個今日沒去打漁的人靠了過來,看前方漁民出著牢騷沒去管,跳上漁船,接連換了幾艘,離著后方近了。
夕陽照射下,被稱作榮哥兒的人正打著赤膊,將漁網理順收起。
“榮哥兒。”
跑上來的青年叫了一聲,跳到他船上蹲下:“不出你所料,今日果然有外人來,一來就打聽誰能打到最多的魚,說要收河鮮做宴,不知從哪兒聽了你的名字。”
張榮手上動作一頓,轉頭看他:“你們和他說了什么?”
“什么也沒說。”那青年憨憨一笑,回頭看看其余幾個青年:“榮哥兒你囑咐的,俺們自然沒說,只說你去水泊打漁了。”
張榮面上神色一變:“……壞了!”
“怎……怎地了?”
“他是以收河鮮名義來的,你們卻什么也不告訴他,那就是最大的問題了。”張榮皺皺眉頭,看前面人神色忐忑,笑一下,拍拍他肩膀:“別擔心,說不得真是來收魚的。”
那人看看他,遲疑問一聲:“真的?”
“說不得的事情。”張榮將網放下,站起身:“你去幫我將賈虎、孟威、鄭握、王青幾個叫來。”
那人被他吩咐事情,這才松一口氣,連忙點頭:“俺這就去。”
……
鄆城。
這個離著梁山最近的城市好似變了,也好似沒變,城內來來往往的行人多了不少,但街市兩旁的鋪子看起來卻是敗落不少。
店小二倚著門框,有氣無力的叫喊著,一些官差衙役正在挨家挨戶的進出,每每有掌柜的哭天喊地追出來,請求寬恕,莫要收錢的呼喊隱隱約約傳上酒樓。
炅鎩
咽下口中的酒液,董愷起身將窗扇關上,心中嘆口氣,街上這景象,還不如十幾年前他們在的時候呢。
也是讓人想不明白,怎地最大的山匪水賊從這里離開了,反而這城里人活得反不如當初?
搖搖頭,董愷又坐了下來,剛吃下半只炙雞,外面有腳步聲,進來的人看看他,走到桌邊坐下。
不過一刻功夫,這房間六把椅子都坐下了人。
“怎樣了?”
董愷拿著濕熱的布巾擦擦手:“可有什么消息?”
“有。”幾個壇子相互看看,都是點點頭:“俺們對了一下,這附近在水中混有名望的漢子不少,嫌疑最大的當是叫張榮的。”
董愷眉毛一挑:“怎么說?”
“卻是要說下因果,這京東的西城所在陛下離開后第二年就成立,城內城外的土地咱不說。
只說附近漁村中船只被奪,那些漁民需立租算船,后又規定百姓凡入湖捕魚、采藕、割蒲,都要依船只大小課以重稅,不少人群起反抗入水泊為盜,專殺西城所與官府的官差,后來官府扛不住,這規定方才松了些。”
說話的探子端起酒碗喝一口,繼續道:“只是如此一來,官府派了不少收稅的官差入村子,每日收些苛捐雜稅,雖然重了些,然那些百姓還能得活,只是打出來的魚越多,需繳的錢越多就是。”
“這般狀況下,幾乎沒有人愿意入水泊打漁,畢竟算上一通下來,得的錢財或還不如隨便弄些魚蝦來的方便,只有這張榮不同,他敢賣大量魚蝦與人,每次官府還拿不著證據捉他。”
旁邊一個探子接口:“今日俺帶弟兄們去了一村子,恰好是那張榮所在村寨,俺說要三百斤魚蝦,他村中婦人沒口子答應,待俺去尋他時候,他不在家,與他人交談都是眼神躲躲閃閃,若說誰將咱們船搶了去,定是此人。”
董愷沉吟著:“這廝名望如何?手下幾人?”
“說是水泊邊不少漁村青年都是以他為首,具體人數時間太短,沒能查出。”
“……咱們沒時間在這里浪費,拿回金銀還要轉移去他處。”董愷沉默一會兒,伸手掏出一個牌子遞給一人:“這事兒八成是他做下的,不是也可以讓他幫著查,你去找那張榮,約他戌時正去鄆城東郊十里。”
那人接過,點點頭,聽著董愷繼續道:“這趟差事不知危險性,若是他有殺心,俺們在旁也不定能支援你。”
“您放心。”探子咧嘴一笑:“咱干的不就是這個?”
“都去弄些趁手的家伙。”董愷看看其他人:“若是有個萬一廝殺起來,咱們好歹也要弄死幾個不是?”
其余探子嘿嘿笑出聲。
……
張榮的心跳這幾日有些快,總感覺是要發生什么,然附近仍然是風平浪靜,只能囑托自己手下兄弟小心一些,除此之外也沒能做什么。
時近傍晚,天光有些轉黯,張榮正在屋中磨著樸刀,就聽外面一陣跑步聲,身材勻稱的鄭握一把推開他房門:“榮哥兒,有人點名找你。”
“讓他過來。”
張榮猛的站起,看著鄭握應聲跑開,先將樸刀按上長桿,又找出兩把打磨鋒利的尖刀往腰間一別。
前幾日那要三百斤魚蝦的人來一次后就不見,他就知道對方不是誠心前來買河鮮的,八成是為了船上的金銀,正好見識見識到底是哪路的好漢,不過想從他這里將金銀討回去,那可不容易。
不多時,幾個輕重不一的腳步聲傳來,張榮打開房門,往外看去,就見鄭握等人擁簇著一個相貌平平的漢子過來。
這人來了他面前,先是打量張榮一番方才展顏一笑:“張榮?”
“正是。”張榮直視著他:“敢問上下端的是誰?要做什么?”
“是誰……沒有意義。”探子搖搖頭,看張榮又笑一下:“要做什么你豈不清楚?俺們船呢?”
“你說的甚?”張榮皺下眉頭,滿面疑惑:“什么船?”
探子上下看看他,見他神情不似作偽,沉吟一下,最終還是信自己這些人的判斷,伸手入懷,掏出鐵牌遞過去:“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張榮皺眉接過來,低頭一看,牌子上刻的眼熟的很,不用想就認出是他們這片水泊梁山的圖案,趕忙翻過來一看,是一劃船人的圖。
“今晚戌時正,鄆城東郊十里,俺們在那里等著你。”
說完轉身欲走,身后鄭握等青年上前一步擋著他,張榮聞聲抬起頭,一揮手:“讓他走。”
鄭握幾人相互看看,隨后退開,那探子這才面無表情的離開。
“榮哥兒,那玩意兒是什么東西?”鄭握看著人走遠,又見張榮一直盯著手中鐵牌,湊過去,探頭看了一眼,皺皺眉:“一個破牌子有什么好看的?”
“破牌子?”
張榮看他一眼,手一翻,鄭握“咦?”了一聲,前者開口:“這玩意兒若是真如俺所想,怕是個要人命的玩意兒。”
“什么意思?”鄭握抬頭看看他,憑著對自己同伴的了解猛的一把抓住他:“榮哥兒,你不會要去赴約吧。”
張榮抬頭看看天色,沉吟一下,緩緩點頭:“要去的。”(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