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漸漸露出金陽，地上潔白的積雪加大了世間的光亮。

初升的日光從云間投下縷縷金光，寒冷的空氣里，呂布持著方天畫戟在庭院中舞動若飛，寒芒卷起地上積雪，在身周罩上一層白色雪罩。

冰涼的雪粒沾在皮膚上混入汗水，隨著肌肉的運動滾落而下，滴落地上。

嘭――

畫戟重重拍在石桌上，夏日乘涼的佳處頓時四分五裂，落在地面的碎石滾動一下，靜立不動。

熱氣從身上升起，縷縷白煙從發髻、衣衫鉆出消散在半空，這等景象在寒冷的空氣中肉眼可見。

在院中等候的武衛看他晨練完畢，將干燥的汗巾遞過去，呂布接到手中，將手中畫戟遞給身材雄壯的武衛，對面吃力的接過，與同袍一同抬去一旁。

外面，有腳步聲匆匆傳過來。

宿義走進庭院，腳步微微頓一下，看呂布在擦汗隨即走過來，停在幾步遠的距離：“陛下，完顏宗翰軍情，高麗發生政變，李資謙向我求援，喬尚書與完顏宗翰隨后率軍進入高麗地界。”

“嗯？”

呂布停下擦汗的動作，雄壯高大的身軀依然散發著驚人的熱量，伸出散發騰騰白氣的大手，將軍報接過來快速看了起來，隨后將信一折，吩咐身旁武衛：“去將王政、李助、房學度三人叫來。”

那武衛應諾而走。

呂布看眼自己妻弟：“還未用早膳吧，一塊吃些。”，伸手接過武衛捧著的大氅披在身上，隔絕了熱量的外溢。

宿義嘿嘿一笑，道一聲“好。”，隨在呂布身側走著，有些好奇的看看呂布手中的戰報：“陛下，那邊出兵會不會太倉促了？”

“算不上倉促。”呂布搖搖頭：“自那李資謙篡位以來，朕與喬冽、王政等人就敲定了介入高麗的時機，也就是王楷反攻倒算的時候。”

“那姓李的這般無用，我記得這才沒幾年吧？”宿義撇撇嘴：“這就被人清算了。”

“三年左右。”呂布說了一句，走入前方的屋子，大步走去前方，脫下大氅，一屁股坐在主位：“不過這也有朕逼迫的因素在內，前兩年那王楷秘密派人來朝，想要稱臣，被朕以高麗已經稱臣為由拒絕了。”

有武衛送入燃燒的火盆。

揚了揚手中戰報：“想來是因此而刺激了那個年輕人，沒準備完全就發動反擊，沒能一舉將李資謙清除出朝堂，反而讓他有了求援的機會。

喬冽一直拖在遼東就是為了這事兒，現在與完顏宗翰殺進去，將姓李的救出來，等將他人掌握到手里，咱們再以他的名義攻進去，若是順利，那高麗的人口也就都是咱們的了。”

宿義撓撓頭：“不過我聽聞高麗貧瘠不堪，糧食產量不高，咱們費時費力占領下來，還要往里搭錢糧不就虧了？”

呂布看著武衛送入早膳，放在兩人面前，先喝了一口冒著熱氣的粥，方才開口：“這點朕也想過，不過人口數量總不是假的，等拿下來勘察一遍再說吧。”

頓了頓：“大不了做為日后流放犯人之所也不錯。”

“……也是。”宿義點點頭，繼而一笑：“聽聞唐朝時高句麗的高麗婢甚是出名，這高麗人雖和高句麗沒甚關系，還是希望能有些意外之喜。”

呂布呵呵一笑：“那朕可要拭目以待了。”

兩人邊吃邊隨口聊著，不多時有人來報，王政等人前來，兩人向外看去，就見三道身影緩緩走入。

呂布看著他們笑了笑：“各位，高麗那邊有變，要調整一下軍隊了。”

……

高麗，大同江以北。

白雪覆蓋了山丘，冬季的寒風打著旋的吹來，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寧靜的山林路上響起馬蹄的聲音，由遠及近，轟鳴聲越來愈大，亂烘烘的喊話聲夾雜在其中。

“站住――”

“姓李的，你篡位奪權，世人不容，快快停下受死！”

“你跑不掉的！”

鐵蹄呼嘯，前少后多，分成兩部分的騎兵卷起積雪，不時有人從后射出弓箭，前方的人還射回去，偶爾有人摔落下馬，很快將白色的雪地染成紅色。

李資謙一臉的惶急，轉頭看眼后方的追騎，暗罵一句傻子才在這時候停下。

只是后方黑壓壓全是追兵，讓這自前代國王起就是權臣的老人頭皮有些發麻，轉臉看著旁邊的親家拓俊京：“你找沒找援軍，我的援軍可是……”

“先別管什么時候到了，往北跑，快！”拓俊京滿頭汗水，接連揮動手臂猛抽戰馬，身上的甲胄有多處破損，一看就是經過一番惡戰得脫。

也確實如此，前兩日內侍祗候金粲、內侍錄事安甫鱗、同知樞密院事智祿延、上將軍崔卓、吳卓，大將軍權秀，將軍高碩發動政變，也得虧他提前半個時辰得到不知何人的通知方才有幸脫身，就是突圍時候差點被圍捕的兵馬砍成數段。

本來他是準備調兵圍剿對面，哪里想到那邊的人似乎知道己方兵馬布置，所屬的士卒被人堵在軍營衙署，不得已，只能突圍從開京逃出，也虧著他兒子拓純提前知道有人要殺他，反應過來守住城門未失，他方才能從那邊脫身而出。

一同僥幸脫逃的也有李資謙這個親家公，兩人見面甚至來不及打招呼，就在追兵的壓力下開始外逃。

大量的高麗官軍出現在原野上，追逐從開京跑出來的一行人，初始還能仗著馬匹逃開，然而漸漸的，官軍的騎兵也參與進來，讓兩個領頭的老者連喘息之機都沒有，只能一味的趕路。

“北境李是否還是你的人？！本王可是已經寫信齊軍，望他們援救并收留，可別將援軍關在外面了。”

李資謙眼角抽搐，大胯經過數日騎馬，已經火辣辣的疼，然還需他咬著牙死命的抽打馬匹奔馳。

拓俊京方想說是，猛聽著后方的話，頓時睜大眼：“齊軍，你瘋了？！你不怕如中原漢人所引狼入室？”

“本王命都快沒了，哪里管得了許……咳咳……多。”

疾馳中，寒風入腹李資謙一陣猛咳，耳中聽著幾聲慘叫，轉頭回望，跟隨的數十從騎又少兩人：“總比被王姓小兒抓住強。”，看著旁邊人的臉：“還是你想回去看那小子囂張的嘴臉？！”

拓俊京臉上陣青陣紅，半晌嘆一口氣，低沉著腦袋：“我……我不知道。”

李資謙見狀也沒有逼迫，只是面上神色微微緩和許多，二人再無話說，一路前追后逃，胯下戰馬的體力已經消耗不少，接連有從騎因馬速降下而被后面的追兵射落馬下。

兩個領頭的老人不停回首，口中罵著后面領軍的高碩、吳卓兩個混賬不當人子，一面抽動馬鞭加速脫離這邊。

云間的天光照下來，穿過馬蹄卷起的薄雪，豆大的汗珠出現在前方人的額頭。

遠方，傳來轟轟轟的聲響，被追的僅剩三十余人的隊伍人人色變，還沒等拓俊京發下號令。

嗚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響起在這接近邊境的原野天空上，騎著戰馬奔馳的高麗人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目光所及的盡頭，一條黑線帶著漫天的風雪向著自己這邊的方向蔓延過來。

“不是軍中號角。”

策馬飛馳，拓俊京脫口而出，視野前方，騎兵身上黑色的甲胄進入瞳孔：“是齊軍……李那家伙……”，面色復雜起來，一時間不知道是個什么心情。

后方，追逐的四百余高麗騎兵都是人人色變，聽著那邊轟鳴的馬蹄聲響不知該不該進，還是領兵的上將軍吳卓大吼一聲：“莫要停下，叛逆者就在眼前，殺了他們回去將首級獻給王，人人有賞！”

“殺――”

伴隨號令，這將當先端起長槍飛馳而行，前方一眾人聽著后面聲響，領頭的兩個叫了一聲繼續跑，三十多騎沒命的繼續奔馳而去。

他們的對面，更遠的地方，是女真的兵馬，隱隱約約能看見將旗上有兩個漢字，只是看不清寫的什么。

箭矢從后方不斷射來，吼叫聲、呵斥聲充斥在耳中，不多久就有驚叫傳出，馬失前蹄的人被后面的追兵踩踏而過，慘叫聲回蕩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