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淮城?”
姜花衫坐在船頭,眸光閑散看著眼前的風景。
臨水而建的古老建筑,長滿苔蘚的青磚墻壁,沿岸倒映的梧桐影……是記憶里的那座城市,但因為空缺了太多時光,它已經變得有些陌生。
乘船的大爺回頭看了她一眼,咧嘴笑了笑,“是啊,到淮城了,你們不是本地人吧?是來這旅游的嗎?”
姜花衫一時分不清自已是哪里人,避而不談指著遠處的堆滿高架的建筑,“那是什么地方?”
被包裹的建筑外又被披上了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看上去與整個城市格格不入。
老大爺看了一眼,眸光略有些唏噓,“那是戲臺,政府如今要大搞旅游業,那些老物件都過時了,所以要被淘汰咯。”
戲臺?
姜花衫眼瞼微顫,腦海中的光影如走馬燈一一閃過。
每次大雨轉晴,奶奶總是會在院子里曬衣服,那些衣服都很奇怪,大紅大綠寬袍水袖。她貪玩,總愛披著色彩鮮艷的衣服假扮公主,奶奶每次都會笑著在旁邊鼓掌。
后來,等她再長大一點,愛臭美愛顯擺,便穿著那些奇怪的衣服去街上玩,但周圍的小伙伴都笑她。
“你這才不是公主,公主裙都是粉粉嫩嫩閃閃亮亮的,才不是你這樣的,你是唱大戲的!哈哈哈哈!”
周圍的大人喝退了出不遜的小孩兒,然后對她說教,“這是你奶奶一輩子的心血你怎么能這么糟蹋?戲服對戲曲人來說就是命根子,趕緊洗干凈了掛回去。”
那天她明白了兩件事,一,原來那些花花綠綠的奇怪衣服叫戲服,二,她連假扮公主都假扮不好,那以后一定不會是公主了。
很奇怪,小女生總愛幻想自已是公主,對于不能成為公主這件事有時候甚至比考試不及格還難過。
她回到家里,發現奶奶把她弄臟的戲服又洗了一遍,皂角的清香被陽光放大的十倍。
“奶奶,對不起,我弄臟了你的寶貝。”
五歲的年紀身材矮小,盡管她已經很小心,戲服還是拖到的地上。
奶奶察覺到她不開心,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奶奶看看,臉好像是臟了,奶奶給你洗洗?”
她一頭撲進奶奶的懷里,“奶奶,他們說我不是公主,說我穿上去像唱大戲的。”
奶奶抱著她坐在廊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小花兒,你能成為什么樣的人,他們說得不算,你穿什么更加不重要。”
她抬起頭,似懂非懂,“那誰說的算?奶奶嗎?”
“奶奶說的也不算。”奶奶笑了笑,低頭貼著她的額頭,“只有我們小花兒自已說的才算。”
她的眼睛瞬間有了光彩,帶著對未來憧憬,“真的嗎?我這么厲害?”
奶奶點頭,“嗯,我們小花兒最厲害了。”
“可是奶奶,他們說這些戲服是你的命根子,我以后不玩了。”
“那是以前,現在奶奶的命根子可不就在懷里?過去再值得留戀也比不過眼前的歲月靜好……”
烏船在水巷中慢慢緩行,水面的倒影在波光中一點點碎裂又慢慢回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