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并州軍攻破崤山關,一路勢如破竹,于五月初十兵臨京畿外圍的牧野,扎營列陣,京城內外人心惶惶。
五月廿三,裴涇親率禁軍主力出城迎戰,依托京畿防務部署,與并州軍在牧野展開激戰,戰局呈膠著之勢。
六月十六,裴涇設伏擊潰并州軍主力,裴翊兵敗被俘,并州軍叛亂徹底被鎮壓。
歷時三月,這場以“勤王”為名的叛亂終告平定。
殿內光線昏沉,空氣里記是濃得化不開的苦藥味,纏在老舊的梁柱間。
裴涇悄無聲息地走進去,在昭文帝的榻邊坐下來,靜靜地看著床榻上枯瘦的老人。
昭文帝這些日子精神越發不濟,此刻正昏昏沉沉地睡著,臉色蠟黃如紙。
裴涇指尖在案幾上敲了兩下,聲音不大,卻像是驚醒了沉睡中的昭文帝。
昭文帝緩緩睜開眼,目光渙散了片刻,才聚焦到裴涇臉上,“戰事……如何……”
裴涇把戰報放在昭文帝胸口,微微俯身,勾唇一笑道:“我贏了。”
昭文帝剛醒,眼神還有些發怔,沒聽出裴涇話里的異樣,不是我們贏了,而是我贏了。
他笑起來,臉上難得露出幾分光彩,“好,好,朕就知道,沒有看錯你。”
昭文帝喘息了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抓住裴涇的手:“裴翊呢?那逆子……抓到了?”
裴涇指尖敲了敲,語氣平淡無波,“抓到了,你先前說過,留他一條性命,我留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你的兒子,他有話想跟你說。”
昭文帝的臉抽搐了一下,渾濁的眼睛里有恨、有痛,還有一點茫然,“這逆子,有什么臉面見朕?”
“先把藥喝了吧。”裴涇扶著昭文帝靠在床頭,“人之將死,其也善,有些話,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聽一聽的。”
孟元德端著藥碗入內。
他先前在詔獄中受了重刑,本就年邁,一條腿傷得極重,恢復了走路也是跛的。
他穩穩將藥碗遞給裴涇,抬眼時,四目一對,眼中皆是了然。
裴涇端著藥碗,照往常的習慣,自已先喝了一口,才開始喂昭文帝。
不知為何,昭文帝此刻心里十分地不踏實,卻還是順從地張開嘴。
裴涇一勺一勺喂著,聲音不高不低,“你從來沒打算把天下交給我,對吧?”
昭文帝喝藥的動作一頓,茫然地看著他,喂到嘴邊的藥順著下巴流到了衣襟上。
裴涇又舀起一勺,吹了吹,繼續慢慢說:“你太愛惜自已的羽毛了,總想著在史書上留下個‘仁厚公正’的名聲。立我為儲?你怕后人戳你脊梁骨,說你動搖國本。”
“而我畢竟是平王的兒子,你不能忍受自已費心搶到手的皇位又拱手還給了別人。”
昭文帝他像是聽懂了,又像是全然混沌,大腦仿佛本能地在抗拒這個答案。
裴涇將最后一勺藥喂進昭文帝嘴里,直起身,靜靜地看著對方因震驚和疑惑而微微張大的嘴。
“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昭文帝問。
藥汁順著昭文帝的嘴角淌下。裴涇伸手用帕子擦了擦,語氣里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諷,“一會兒就知道了,好了,把人帶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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