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難躬身回道:“回陛下,郢國公腹痛之癥已持續半月,宮中太醫局的程醫正與觀獅山書院醫學院的孫神醫皆已診治,卻未見起色。”
“孫神醫斷定,國公是因體虛氣弱,寒濕濁氣侵體,臟腑不通,結為疝氣。雖已開了散寒理氣、活血化瘀的方子,但至今收效甚微。”
聽著自己口中流利地說出這些醫理術語,張阿難心中不禁苦笑。
他不僅要通曉軍情諜報,如今連病理診斷也要了然于胸,想當好陛下的心腹,著實不易。
李世民聞,眉宇間的愁色更深了:“朕還指望仁人能再為朕分憂數年,宮中諸事他了如指掌,有他在,朕幾乎無需費心。”
“偏偏此時皇后也鳳體違和,無力掌管后宮。仁人這一病,內外都缺了能手。張阿難,這段時日,宮禁之內你要多費心,切莫生出亂子。”
“陛下寬心,有臣等在,必保宮中安寧無虞。”張阿難沉聲應道,隨即話鋒一轉,“只是殿中監一職,總管內宮庶務,責任重大,長久懸置,恐對宮內秩序有所妨礙。”
他與宇文士及私交不深,此番語只為公事考量,并無半點私心。
午后時分,李世民心中始終惦念著宇文士及的病情,他決定親自去探望一番,看看那折磨人的疝氣是否有了轉機。
殿中監這個職位,李世民還是想讓宇文士及繼續做下去,實在不想換人。
可若是他的身體真的不堪重負,那為了朝局,李世民也只能痛下決斷。
畢竟殿中監一職,非同小可,掌管宮內儀仗車駕,需在禁中行走,若非皇帝的絕對心腹,尋常外臣根本難以立足,這也是后來此職多由內官擔任的緣故。
……
與此同時,郢國公府內,孫思邈正再度為宇文士及診脈。
宇文士及深知自己身系要職,如今已臥床半月,再這么下去,于公于私都說不過去。
“孫神醫,”他面帶愁容地開口,“老夫這頑疾,您給調理了七八日,卻仍不見起色,莫非是治不好了?”
“國公爺,此癥因人而異,恢復快慢各有不同。若調理得當,痛楚或可日漸減輕,但想徹底根除,恢復如初,恐怕不易。”
孫思邈辭委婉,并未將話說死。
疝氣雖有治愈的先例,但希望渺茫,更何況宇文士及年事已高,身體的底子擺在那里,幾乎沒有痊愈的可能。
只是,為醫者,總不能將最壞的結果直接戳到病人面前,那無異于釜底抽薪,斷了病人的心氣。
這就好比后世的大夫,總會善意地對重癥病人說病情尚在可控范圍,只要積極配合,總有希望,大家心照不宣,卻誰也不愿去捅破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唉,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抗拒。只是眼看大唐氣象萬千,日新月異,我卻無緣再睹這盛世光景,心中實有不甘啊。”
宇文士及是何等聰明的人,一聽便知孫思邈的外之意,再聯系自己身體的感受,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仁人,放寬心養病,朕還等著與你共賞這萬里河山呢!”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臥房門口。
李世民身著一襲便服,顯然是不想興師動眾,他未讓門房通稟,只命千牛衛悄然護住府邸,便徑直來到了宇文士及的病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