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感覺怎么樣？”

林華清平靜的眼神宛如一座深不可測的潭水，

靜靜的盯著林盛的眼睛，淡淡問道：“如果算上那天咱倆偶遇的小洞庭，我已經帶你看過了三個大的污染源，你現在對中央督導組那份報告所提到的，六大項四百二十一個問題，還有什么疑問沒有？還會不會像某些人背地里說的那樣，說我老頭子多管閑事，吹毛求疵，雞蛋里挑骨頭？”

“沒有，一點都沒有，”

林盛毫不猶豫的搖搖頭，喟然長嘆一聲：“我直到現在才真正了解到，青都縣的污染治理竟然如此的迫在眉睫，已經成了積重難返之勢，這需要百倍千倍的巨大投入……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前幾屆政府班子都沒有注意到這些？如果他們早幾年采取措施，那么現在的情況將會好很多……”

“你回去看看那位步星光，就什么都明白了，”

林華清淡淡說道：“這一屆班子，上一屆班子，上上一屆班子，他們都一味追求經濟發展，拼命也要拿出比上一屆更亮眼的數據，去年增長了5%，那今年就必須增長6%，明年的計劃就要達到10%！如此一來，紙面上的數據是好看了，但很多很多的問題都被積壓下來，遲遲得不到處理，就如你剛才所說，已經形成積重難返之勢，再不救，就無藥可救了……”

林盛沉默了。

對于縣級層面許多事情的復雜性，他準備的遠遠不足，可以說，剛剛走出青山鄉的林盛，在現在的官場上，還只是一只雛鳥。

同時他也深刻明白了林華清的用意。

從昨晚到現在，林華清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是對他語重心長的教導和叮嚀。

“我明白了，林組長，治理污染勢在必行，刻不容緩，但是……”

林盛咬了咬牙，把心中的顧慮直接說了出來：“但是這一項需要多方面配合的復雜的巨大工程，城建、城管、環保、經濟、工業、還有公安、教育、宣傳等等許許多多的部門都參與進來，高度統一，緊密配合，才有可能完成目標……可是現在，我只有自己一個人……”

“唉，”

林華清長嘆一聲：“那你知不知道，為什么袁宏突然自殺之后，全縣上下竟然沒有一個人愿意出來接替他的工作？還要十萬火急把你從那個窮山溝里越級提拔上來？”

林盛摸摸鼻子，苦笑一聲：“這個我也心里有數，叫我上來就是背黑鍋的……”

“背黑鍋是一方面，還有更深一層的，”

林華清冷笑一聲：“正如你所說的，治理環保是需要所有部門都參與進來的復雜工程，但就算是這樣，成功的可能性依然微乎其微……你想想，那個小洞庭不僅是步星光的政績，更有天宏集團的巨額投資，誰會輕易放棄？那小吃街根本就是一團亂麻，煉鋼廠的鄭鵬程，聽說他的關系網也盤根錯節……這些東西，誰敢沒事亂碰？一個弄不好連自己都要搭進去，袁宏就是前車之鑒。”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林盛的聲音很輕，但無比堅定：“這個黑鍋，我背定了。”

林華清雙眼閃亮：“初生牛犢不怕虎？”

林盛微微一笑：“不，是無私者無畏。”

林華清目射奇光，贊許的點點頭。

林盛趁機問道：“那么，我想請問，中央督導組能給我多少支持？”

林華清板起臉來：“我們只是中央督導組，并沒有在地方上行使管轄的權力，所以你不能對我存在任何指望，我也只能精神上支持你。”

“意思就是，您老只管施加壓力，別的全靠我自己？”

林盛瞠目結舌，深深吸氣。

“也可以這么說，雖然難聽了點，但這就是大實話，”

林華清伸手拍拍林盛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好自為之吧，年輕人。”

……

林華清拒絕了林盛想要送他的請求，獨自一人步行返回青都賓館。

林盛則抓緊時間，快速趕到縣環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