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眼中兇光一閃,肥胖的手指用力捻著軟榻扶手上光滑的皮毛,口中卻是問道:“之前讓你安排在西域商路上那些人……如今怎么樣了?”
“殿下....”杜楚客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卻是說道,“太子如今坐鎮后方,手握三省六部之權柄,更行此霹靂手段,臣無奈只得讓他們先行蟄伏,混入各地倉中,再做打算。”
“不錯......咱確實是得先避其鋒芒了。”李泰心中雖是很不甘心,但卻也只能如此決定。
這時那杜楚客卻又湊近了些悄聲說道:“殿下,流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待其權傾朝野,‘那威福自專,甚至欲效玄武舊事……這些詞句,只需稍加引導,自會有人替我們傳到該聽的人耳朵里。”
“屆時……陛下難道真能高枕無憂?”
李泰臉上的怨毒漸漸被一種陰冷的算計取代。
他抓起一顆冰鎮的西域葡萄塞進嘴里,用力咀嚼著,汁水順著肥厚的嘴角流下,“好!此事交你去辦!”
“要快,要但卻也要隱秘至極!”
“務必讓這太子攬權的風聲吹進兩儀殿,吹進百官的心里!”
“孤倒要看看,他李承乾這煌煌之功,能不能壓得住這功高震主的猜忌!”
……
長安的暗巷茶肆間,一些看似不經意的閑談開始悄然滋生。
“聽說了嗎?云中倉是建成了,可死了多少民夫?”
“嘖嘖,太子爺為了軍功,是真不把人命當命啊!”
“何止......代州那邊,聽說好幾個百年大族,太子都是說抄家就抄家,男丁全都被抓去當苦力了!”
“這手段…簡直比前隋煬帝修運河還狠!”
“噓.....慎!”又有一人左右探頭,小聲勸道:“如今東宮可掌著三部一司,那權柄大著呢!”
“聽說連兵部的調令,都得先經太子畫押!”
“這…這怕不是……”
“唉,儲君如此酷烈攬權,非社稷之福啊…”
“陛下春秋鼎盛,這…這玄武門之事才過去多久?”
這些低語如同帶著毒性的孢子,在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擴散、發酵。恐懼和猜忌,在太子攬權的陰影下,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一些人的心頭。
一些原本因前線捷報而對太子有所改觀的官員,眼神中也多了一絲復雜和猶疑。
這股陰風,自然也刮進了兩儀殿。
李世民放下百騎司最新呈上的密報,上面清晰地羅列著近日市井間關于太子“苛待地方攬權跋扈”的流,甚至隱晦地點出了“效仿玄武舊事”這等大逆不道的影射,臉上卻是看不出任何喜怒,只是屈起指節,在御案上輕輕叩擊著,發出單調而沉重的篤篤聲。
“陛下息怒......”侍立一旁的內侍監王德卻是看出什么,趕忙小心翼翼地開口勸慰道,“殿下…如今一心為公,銳意進取,難免…手段急切了些,這流蜚語,恐是別有用心之人……”
李世民抬手止住了他的話,深如寒潭的目光投向殿外陰沉的天空。他沒有說話,但那雙掌控乾坤的手,指節微微繃緊了一瞬。
李世民放下百騎司密報,轉而拿起記錄這東宮半月運作之效的冊子,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寫著云中倉進度,稅關新路時效以及屯田稽查斬獲,甚至還有李承乾在東宮的一舉一動與宵衣旰食之態。
“云中倉,十日之期未至,主體竟將成?”
“這還真是......拼了命啊!”李世民低語,忽然卻是起身走到北疆輿圖前,手指劃過代州到云中轉運路線,點向云中河谷。
“陛下....”突然殿中卻傳來長孫無忌的聲音。
只見他幾步走到御前,行了一禮便說道:“太子調度有方,新政三策于此非常之時,確顯奇效,云中三倉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