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燭火通明,將書房映照得亮如白晝。
李承乾負手立于巨大的北疆輿圖前,目光沉沉地落在“郁督軍山”、“定北城”那幾個小字上。
案頭堆積著來自關隴集團的新一輪彈劾奏章,辭更加惡毒,甚至開始影射太子“好大喜功”、“草菅人命”。
張素玄悄步而入,將一份帶著寒意、用火漆密封的細小銅管呈上:
“殿下,平康坊,飛奴傳書。”
李承乾迅速接過,捏碎火漆,抽出里面卷著的薄薄紙條。
上面只有一行熟悉的、力透紙背的八字:
“疫去,民安,根基已成。”
簡簡單單八個字,卻像一道溫潤卻沛然莫御的暖流,瞬間沖散了李承乾眉宇間凝結的寒冰與連日來的沉重壓力。
他緊繃的肩背驟然一松,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
捏著紙條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成了!
趙兄說成了,那就一定成了!
風雪壓不垮,疫病害不死,朝堂的明槍暗箭也射不穿!
定北城這顆釘子,終于在這苦寒的北疆,扎下了第一道深根!
他猛地轉身,眼中精光爆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昂揚的斗志和銳利的鋒芒:
“張素玄!”
“臣在!”
“傳諭定北城李安期:疫病得控,厥功至偉!流民降俘,一體嘉勉!著其趁熱打鐵,速將工分制推行至降俘營全營!凡勤勉勞作、技藝突出者,工分翻倍!可換糧、鹽、布、肉!允許其接家眷至定北城周邊安置!開春墾荒,優先授田!”
“再擬一份奏章,”李承乾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將定北城疫病得控、流民降俘歸心、工分制推行、開春墾荒授田等事,詳列條陳,明發三省六部!孤要讓那些唱衰的、彈劾的,好好看看,什么叫‘根基已成’!”
“遵旨!”張素玄精神大振,躬身領命,快步退下。
書房內重歸寂靜。
李承乾再次看向輿圖上那個小小的“定北城”,又緩緩移開目光,投向長安城平康坊的方向。
他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雪白的宣紙,提起紫毫筆,飽蘸濃墨,揮毫寫下四個遒勁的大字:
定北天元!
墨跡淋漓,力透紙背,帶著一股破開風雪、鼎定乾坤的磅礴氣勢。
窗外,長安的雪,似乎下得小了些。
千里之外,定北堡外風雪稍歇。
降俘營那根掛著工分榜的木桿前,前所未有地擠滿了人。
一張張曾經麻木、絕望、怨毒的臉上,此刻交織著緊張、期盼和一絲新生的光亮。
榜上那一個個名字和后面的數字,不再是遙不可及的畫餅,而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糧、鹽、布、肉!
是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一點的希望!
而在龍首原溫暖的牧云莊內,趙牧指間那枚溫潤的白玉棋子,輕輕落下,正正點在紫檀棋盤那象征著統御八荒的“天元”之位。
棋枰之上,西北角那片象征廣袤草原的星位旁,一枚小小的黑石棋子,悄然嵌入,穩若磐石。
窗外,雪落長安,寂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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