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層的暖閣中炭盆燒得旺極了,熱氣烘得人骨頭縫都發酥。
趙牧只穿了件月白中衣,外頭松松垮垮罩著件袍子,斜倚在鋪了厚厚波斯毯的軟榻上。
“先生,”夜梟一進門,就直接開口道,“定北城大捷的邸報,已經傳得滿長安沸沸揚揚了。”
“那盧承慶今日下朝時,是被兩個家仆架著走的,臉白得跟紙糊似的,腳底下直打飄,估計也是被嚇狠了。”
趙牧鼻腔里“嗯”了一聲。
“火點著了,自然有人急著去添柴煽風,盧家么……”他端起矮幾上溫著的琥珀色酒液,淺淺抿了一口,唇齒間彌漫開一股醇厚的果香,“先晾著,讓他們自己嚇唬自己幾日。”
“定北城那邊,尾巴收拾得如何了?”
“英國公李勣急報中,那近五萬的降俘該如何處置,還在等著朝廷的章程呢。”夜梟頓了頓,補充道,“太子殿下那邊也遞了話,晚些時候下了朝,會過來一趟。”
“知道了。”趙牧放下酒杯,目光投向窗外細碎的飄雪。
“去備些新到的波斯香料。”
“樓里那支胡旋舞,這幾日排得……”
“尤其是太子新送來的那個阿依娜,匠氣太重,滯澀得很。”
“要是沒什么別的事兒,一會兒還得調教一下她們。”
“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就你自己看著處理吧。”
“是,先生。”夜梟應了一聲,輕輕退去。
這平康坊,白日里算是比較清閑的時候了。
趙牧一個人待了會兒,便來到樓下。
猩紅地毯鋪就的圓形舞臺上,幾位身姿曼妙的胡姬正隨著樂師撥弄的弦音翩躚旋轉。
領舞的阿依娜身段高挑,深目高鼻,旋轉時裙裾飛揚如怒放的石榴花,只是那眉宇間,總籠著一層驅不散的疲憊。
美則美矣,少了幾分魂魄。
這丫頭是上次大唐滅了薛延陀之后,被唐軍擄來的草原貴族之女,本是被獻給了太子,可李承乾嫌麻煩,又轉頭送給了趙牧。
許是因為草原血統,身材倒是比之一般中原女子更加高挑挺拔,看著頗有些異域風情。
于是趙牧便干脆給她組了一個舞蹈班子,專門跳胡旋舞......
一開始這丫頭以為被送到了這天上人間,會成為千騎萬枕的妓子,剛來的時候還尋死覓活的。
等待了幾天后才發現,這天上人間跟她原本想象的青樓其實完全不一樣......
于是便還真就全身心投入到了胡旋舞這異域風情的舞蹈藝術當中了,只是......許是剛學,又用力過猛,所以還顯得有些匠氣。
還沒隔壁風華樓的金毛舞女呢......
趙牧靜靜的看了盞茶功夫,卻是直搖頭......
“停停停!”
“跳的什么玩意兒這都是!”二樓回廊上,趙牧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鋒利的剪子,“嗤啦”一聲絞斷了所有的樂聲。
他倚著繁復的雕花欄桿,眼神中滿是嫌棄。
樂聲戛然而止,舞姬們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有些無措地望向樓上,空氣瞬間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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