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苦要去招惹?
何苦為了那點鐵礦之利和打壓東宮的私心。
將自己和整個盧家拖入這萬劫不復的深淵?
一時間,盧成慶悔不當初......
同一片肆虐的風雪,將平康坊的喧囂也壓低了三分。
天上人間頂層暖閣內,卻暖意融融,檀香幽靜。
趙牧慵懶地斜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指尖捻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棋子,對著面前的紫檀棋盤若有所思。
夜梟悄無聲息地侍立在角落的陰影里,氣息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先生,盧家終于又動了。”夜梟的聲音低沉而平穩,不帶一絲波瀾:“盧承慶父子在書房焚信,之后盧宏便帶人冒雪出府,方向是城外幾處田莊別院,應是去處理那些尾巴。”
“哦?”趙牧眉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挑,嘴角牽起一絲極淡,近乎虛無的弧度,指尖的白玉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一角,那里正對著象征范陽盧氏的烏木雕花。
“反應倒不算慢。可惜,火能燒掉紙,卻燒不掉痕跡,更燒不掉人心里的鬼。我們的人,盯緊盧宏。”
“那些‘尾巴’……不必救,就讓他們死。”
“助紂為虐者,死得其所便是他們最后的價值了。”
“至于盧府里燒掉的那些東西……”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棋盤上代表盧府的位置,仿佛穿透了空間,看到了那盆跳躍著毀滅火焰的炭盆:“讓‘灰鼠’進去。炭盆底部的冷灰,夾縫里沒燒透的紙角,書案底下,書架角落的灰塵,甚至……盧承慶燒信時穿的那件袍子的袖口,衣襟褶皺,都給我細細地‘掃’一遍。”
“我要知道,他如此急著付之一炬的。”
“到底是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
“小小啊,這有時候灰燼里,未必不能淘出金子。”
“是,先生。”夜梟眼中精光一閃,心領神會。
“灰鼠”是他們組織中專精追蹤與痕跡探查的頂尖好手,能從最細微的塵埃,最微弱的殘留氣味中,還原出驚人的真相。
定北城外,臨時圈出的降俘營,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傷疤,烙在茫茫雪原之上。
寒風如剔骨的鋼刀,卷著堅硬的雪粒,無情地抽打著一切。
五萬草原降俘,密密麻麻地擠在用破氈爛布,樹枝草草搭成的窩棚里,或是干脆瑟縮在風雪中。
眼神空洞,麻木,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他們看到了黑石山夜襲失敗后被押回的零星同族那不成人形的慘狀,聽到了唐軍巡邏兵卒口中刻意流傳的關于“坑殺”的可怕傳。
絕望,如同這漫天的風雪,冰冷而窒息地包裹著每一個人,連嗚咽聲都微弱得可憐。
營地中央,用粗大原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英國公李勣全身玄甲,猩紅大氅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如同雪原上矗立的戰神豐碑。
他按劍而立,眼神如冰封的刀鋒,緩緩掃視著下方死寂的“人海”。
他身旁站著代主簿李安期,以及......拄著一根粗木拐杖,大腿傷口處厚厚的麻布被血水洇紅,卻將脊梁挺得如標槍般筆直的侯莫陳咄苾!
還有手臂纏著布帶,臉上新添了一道猙獰刀疤,眼神卻異常堅定的陳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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