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敦禮那老狐貍,憋了幾個月結果就憋出這么個鉆合規空子的下三濫招數?”
“看來范陽盧氏倒了之后,剩下這幾家,連個像樣的點兒都湊不齊了。”趙牧語氣平淡得像在點評一道不合口味的菜。
他隨手撩起一捧溫熱的泉水澆在臉上,水珠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滑落:“我可是早就提醒東宮準備了查三代的絕招。”
“政審這種詔書,可是專治這種洗白了的腌臜玩意兒!”
“或許世家以為抹平了案底就萬事大吉?”
“可惜,鄰里坊正的口供,法曹留存的訴狀副件,甚至中人錢氏的證詞,哪一樣不是白紙黑字釘在官府卷宗里的鐵證?”
“他們以為太子推新規是過家家,留那么多口子給人鉆?”說著,趙牧嗤笑一聲,搖頭道,“若連這點后手都想不到,那我那套《三年科舉》豈不是白印了?”
“縣試前才公布這項規矩,就是等著他們往這鐵蒺藜上撞的,沒想到還真上鉤了.....”
“那說明公子神機妙算嘛!”阿依娜聽得連連點頭,眼中滿是崇拜道,“公子您是沒看見,縣試前排隊進場的時候,那些寒門學子,剛開始被王玄那幾個潑皮擠兌得眼睛都紅了,拳頭捏得死緊,連我看著都想沖上去打人了。”
“結果呢,東宮派來的官員一亮令牌,當場宣讀太子諭令,那幾個潑皮被當場拿下攀咬世家的時候,那些寒門學子的腰桿,‘唰’一下就挺直了!
我瞅著那小眼神,亮得都嚇人呢!”
“嗯.....”趙牧重新閉上眼,似乎對這預料之中的結果并不怎么上心,可一絲極淡的笑意掠過趙牧的嘴角。
他愜意地往后靠了靠,仿佛已經看到了考場內那眾生百態的精彩畫面。
“那才是開胃菜,王玄那種雜魚,掃掉也就掃掉了。”
“真正的較量,可是在考卷上。”
“讓咱們的太子爺,好好看看實學之才到底有幾分成色吧。”他擺擺手,示意阿依娜可以退下了,“去告訴云袖,剛才那段《鹿鳴》改得不錯,意境到了,瑕疵也是真趣,讓她按這個感覺繼續琢磨。”
阿依娜恭敬應聲退下。
趙牧重新沉入溫暖的泉水中,屏風后,云袖的琵琶聲再次悠悠響起,帶著一絲被肯定后的欣然,清音流淌,似乎比先前又靈動了幾分。
山莊內一片寧謐祥和,仿佛外面那場震動長安的風波,不過是投映在溫泉水面上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漣漪......
與此同時,
東宮,麗正殿。
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李承乾背對著殿門,負手而立,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身形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他面前的紫檀御案上,攤開放著一份墨跡未干的緊急奏報,旁邊,赫然壓著一份紙頁已然有些卷邊的舊文稿。
《新科舉防弊疏》。
殿內落針可聞,只有太子略顯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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