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聽著,眼中的絕望如同被陽光驅散的陰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和重新燃起的熊熊火焰。
他死死攥住張遠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鐐銬發出細碎的碰撞聲:“遠哥兒……我……我明白了!”
“多謝!”
“若此次能沉冤得雪,我陳實……”
“別說這些!”
張遠果斷打斷他,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都是寒窗苦讀,從泥地里掙扎出來的,理當相互扶持。”
“你記住,堂上一定要穩住,據理力爭,抓住賬目漏洞和程序不公這兩點死咬不放!”
“拿出你府試時的銳氣來!”
匆匆交代完畢,張遠不敢久留,將身上帶來的所有散碎銀兩塞給那位緊張得滿頭大汗的年輕獄卒,低聲道:“兄弟,大恩不謝。”
“這些錢,麻煩多照應一下陳舉人,飯食醫藥,莫要短缺了。”
獄卒重重點頭,迅速將張遠引出牢房,消失在黑暗的通道里。
又過了兩日,刑部終于二次開堂。
氣氛比上一次更為凝重,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劉顯高坐堂上,面色威嚴,心中已打好迅速結案,將陳實徹底釘死的腹稿。
盧兆峰站在堂下,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看向陳實的眼神充滿了輕蔑。
“人犯陳實!”
劉顯驚堂木一拍,先聲奪人,“你監守自盜,篡改賬冊,證據確鑿,卻至今仍不思悔改,今日可還有何話可說?”
他試圖沿用上次的策略,直接定性,不給陳實喘息之機。
堂下張遠,王二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
然而,這一次,陳實并未像上次那般顯得無力。
“學生冤枉!”他緩緩抬起頭,雖然面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清明堅定,朗聲道,“學生并非篡改賬冊,而是在核查時發現賬目存有多處疑點,用朱筆標注旨在提請上官復核,真正篡改賬冊,貪墨糧款,并構陷學生的,正是糧庫主事盧兆峰!”
“放肆!”
劉顯沒想到陳實還敢反口,且如此直接,頓時大怒,驚堂木拍得震天響,“公堂之上,豈容你信口雌黃,攀扯上官!”
“來人……”
“學生并非信口雌黃!”
陳實毫不畏懼地提高聲音,打斷了他的話,目光銳利地直射盧兆峰,“學生請問盧主事,貞觀十一年三月初七入庫的那批江淮米,賬記五百石,為何實際入庫簽收單僅有四百七十石?”
“差額三十石,作何解釋?”
“簽收單上有倉大使和你的畫押,莫非也是學生篡改的不成?”
盧兆峰臉色猛地一變,他萬萬沒想到陳實竟然能如此精準地說出具體日期和差額!
他強自鎮定,狡辯道:“陳年舊賬早已核銷,倉廩文書浩繁,偶有疏漏也是常事,豈容你在此胡攪蠻纏轉移視聽!”
“既然舊賬可以說成是疏漏......”陳實冷笑一聲,步步緊逼,“那便說新的!”
“去歲臘月二十,庫中一批存放超過三年的陳粟米出庫,賬上卻赫然記為當年新收的關中精米,溢價超過三成出售給豐裕號糧行,其中差價巨大,又進了誰的口袋?”
“此事經手胥吏趙五,孫六皆可作證!”
“出庫記錄,糧行賬本一對便知!”
“您若不信,可立刻傳喚二人及豐裕號東家,當堂對質!”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