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找到了盧家最大破綻的的張遠,強壓下幾乎要驚呼的沖動,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注意,便迅速將賬冊小心翼翼藏入懷中寬大的袍袖內,快步離開了檔案庫。
回到自己在刑房角落那間小小的值房,他立刻緊閉房門,插上門閂,心臟仍在砰砰狂跳。
在燈下,他再次仔細翻閱那本賬冊,越看越是心驚,也越是興奮。
他立刻鋪開紙墨,開始連夜整理,抄錄關鍵內容,將那些隱晦的代號與他所知的一些盧家舊事,地名相互印證,試圖還原出更清晰的脈絡。
他準備將此事寫成一份詳實的奏報,連同賬冊副本,直呈東宮,請太子殿下定奪!
他甚至已經想到了如何調查那些可能的苦主,如何撬開當年經手人的嘴……
而與此同時,龍首原山莊。
燭火搖曳,趙牧正就著燈光翻閱一本前朝地理雜記。
夜梟如同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低聲道:“公子,萬年縣衙那邊剛傳來的密訊,張遠今日午后在京兆府舊檔庫中,似乎偶然發現了一本涉及盧家早年侵吞田產的陳舊賬冊,內容看似頗為要害,他如獲至寶,此刻正在其值房內加緊整理抄錄,情緒激動,似乎準備連夜寫成奏報,估計翌日一早便會呈送東宮舉發。”
趙牧翻書的手指微微一頓,抬起頭有些意外的問道:“賬冊?”
“是何等賬冊?”
“為何之前歸檔整理時無人發現,偏偏此時被他一個見習舉子偶然翻出?”
“而且還偏偏就在今日太子提升了張遠的權限之后?”
“此前為何沒曾發現?”
“這其中.....該不會又是有什么陰謀吧?”
夜梟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公子,賬冊內容似是盧家多年前通過勾結小吏,以次田偷換百姓良田的私賬,記錄手法隱晦但條目不少。”
“但……”
“此事有些過于巧合,蹊蹺甚大。”
“如此關鍵有足以致命的證據,為何會像廢紙一樣混跡在尋常待復核的卷宗里,且恰好被正在調查此類案件的張遠發現?”
“況且盧家經營百年,又豈會如此疏忽大意?”
“最關鍵的是,咱們的人去查過歸檔記錄,萬年縣衙的檔案庫中,原本壓根就沒有這些。”
夜梟冷靜地說出自己的疑慮,作為公子手下情報首領,他對巧合有著天然的警惕。
聽到這話,趙牧放下書卷,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光:“蠢。”
“標準的請君入甕,這小子竟然也上當了?”
“世家盤踞百年,樹大根深,這種一旦曝露便足以傷筋動骨的私賬,又豈會像垃圾一樣丟在誰都能翻到的故紙堆里,等著一個滿腔熱血,急于立功的寒門子弟去發現?”
“這分明就是世家精心調配的毒餌!”
趙牧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世家設下的死局。
那賬冊要么是高手偽造的,足以以假亂真。
要么雖然部分內容是真的,但最關鍵的人物,證據鏈早已被銷毀或篡改,死無對證。
只等張遠這奏本一上,盧家立刻就會動用朝中力量反咬一口,斥其偽造證據,構陷功臣,心懷叵測!
到時候在人證物證,或已經被世家篡改或準備好的反證面前,張遠這個小小的見習舉人,屆時恐怕是百口莫辯!
如此以來,不僅是他自身前途徹底完了!
甚至還會連帶著大力提拔他的太子和整個寒門學子群體都會遭受致命打擊!
嚴重點,甚至還會讓自己都寄予厚望的新式科舉也徹底聲望掃地!
這可是趙牧最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