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從這紛雜的聲音里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趙牧則顯得悠閑得多,他看似隨意地靠著窗欞,目光懶洋洋地掃過全場,偶爾在某個卡座或包間略作停留。
但他的耳朵,卻如同最精密的儀器,自動過濾掉無用的噪音,捕捉著那些零碎的低語和交談。
“……審計司那幫活閻王,最近是盯上漕運了,娘的,一點舊賬翻來覆去地問!”
“聽說北邊幾個互市點卡得死緊,說是查走私,我看就是不想讓咱們好好做生意!”
“誒,王兄,你路子廣,最近可見過品質極好的遼東野山參?有貴人托我問……”
“……昨兒個在西市賭石,碰見幾個生面孔,口音硬得很,像是朔州那邊來的,出手倒闊綽,開垮了好幾塊料子眼皮都不眨……”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溪流般匯入趙牧的腦海。他不動聲色地給侍立一旁的管事老錢使了個眼色。
老錢立刻躬身湊近。
“留意一下西市最近有沒有新來的,出手大方,像是北邊來的生面孔,特別是對玉石珠寶或者藥材感興趣的。”趙牧的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另外,看看有沒有人私下打聽通往北邊的小道,或者抱怨邊市檢查太嚴的。和氣點,別驚了客人。”
“明白,東家放心。”老錢心領神會,悄然退下安排。
這時,樓下節目換場,一陣悠揚的箜篌聲響起。
云袖聽得入神,本就精通樂理的她下意識地點評道:“這揉弦的力道稍欠了些,若是再深一分,韻味會更足。”
趙牧聞挑眉,笑道:“喲,你這丫頭聽得挺仔細。”“看來以后得多帶你來這邊才是,不僅能學,還能挑毛病了。”
云袖臉一紅,赧然道:“公子說笑了,奴家也只是……胡亂聽的。”
又在軒內坐了近幾個時辰,看了幾場表演,聽了滿耳朵的市井之聲和信息碎片,趙牧才起身:“差不多了,回吧。下次來,說不定就該你上去試試水了。”
馬車駛離喧鬧的平康坊,車廂內,云袖還沉浸在方才的所見所聞中,眼神雀躍,顯然收獲不小。
而趙牧則閉目養神,手指無意識地在膝上輕敲。
那些關于北邊,關于嚴查,關于“生面孔”和“闊綽”客人的信息,在他腦中逐漸勾勒出一些模糊的輪廓。
他輕輕敲了敲車廂壁。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貼近車窗。
“讓夜梟查兩件事:一個是西市最近是否有疑似來自代州,朔州乃至更北地區的新面孔,出手大方,可能對玉石,藥材或皮毛感興趣。”
“還有就是查清近來邊關嚴查,除了明面上的理由,是否還有別的風聲。”
“要快!”
“是。”車外傳來低沉的回應,隨即消失。
馬車平穩地駛向龍首原,將身后的璀璨燈火與喧囂人聲漸漸拋遠。
趙牧睜開眼,看著窗外流動的夜色,嘴角那絲慣有的懶散笑意微微收斂。
在天山人間待了半天,他發現是生意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但是......這長安城的水,卻似乎變得更加渾濁......
還是得盡快查清楚,如今這城內一灘渾水之下,究竟藏著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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