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位剛接下沈萬金部分絲綢份額的姓周的商人湊近些,低聲道:“趙東家消息靈通,可知…那邊空出來的標王之位,最終會花落誰家?”
“會不會…再起什么波瀾?”
他指的當然是沈萬金的綜合區頭名位置。
趙牧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畢竟那是朝廷和東宮要考慮的事。”
“不過嘛…”他話鋒一轉,略帶玩味地掃了一眼周圍豎起的耳朵,
“我要是那位接手的,肯定會先把沈萬金那套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扔得遠遠的,老老實實,甚至做得比朝廷要求的更好。”
“這時候,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做得好了,可是名利雙收的好機會。”
周姓商人若有所思,重重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位主要經營西域貨品的胡商略帶醉意地湊過來,向趙牧抱怨道:“趙東家,您是不知道,近來這西市也頗不太平。”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伙西域來的生面孔,盤了阿羅順旁邊不小一個鋪面,賣的那波斯絨毯,顏色鮮亮得邪乎,價錢卻壓得極低!”
“還有種說是大食國秘法的染料,竟敢號稱永不褪色,搶了不少老字號生意。”
“這幫人路子野得很,跟市署那幫爺們打得火熱…”
趙牧聽著,臉上笑容不變,只是舉杯示意了一下:“西市嘛,人來人往,哪年沒點新鮮事?”
“做生意,各憑本事罷了。”
“咱們啊,還是先顧好自己眼前這攤子。”他打了個哈哈,將話題輕巧帶過,又舉杯道,“來,諸位,嘗嘗這新釀的葡萄酒,配上這玻璃杯,滋味可是不同。”
那胡商見趙牧似乎不感興趣,也不好再多說,只得訕訕舉杯。
宴會直至深夜才散。
客人們或是心滿意足地抱著高價競得的玻璃珍玩,或是滿腹心思地琢磨著趙牧方才的話,陸續離去。
云袖指揮著侍女收拾殘局,阿依娜悄無聲息地走到趙牧身邊。
“公子,方才那位穆老板說的西市新來的西域人…”
“嗯,”趙牧臉上的慵懶笑意淡去,眼神清明了些,“聽到了。”
“顏色異常艷麗又低價的絨毯,還又號稱永不褪色的染料?”
“聽著是有點意思......”趙牧心想自己后世來的,都沒聽過永不褪色的顏料呢,這大唐竟然還有人敢如此夸口?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吩咐道:“閑著也是閑著,回頭讓人去瞧瞧那伙人是哪路神仙,做的什么路數生意,看看就行,別瞎搞。”
“是。”阿依娜低聲應下,身影悄然后退,融入陰影之中。
趙牧獨自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晚風帶著平康坊特有的脂粉和酒氣吹拂進來。
樓下依舊笙歌隱隱,繁華不休。
他看著這片璀璨燈火,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窗欞。
沈萬金的倒臺像一塊巨石投入水中,漣漪正在擴散。
而這新出現的,帶著“超前”技術和詭異低價的神秘西域商團,又像是水底新冒出來的泡泡。
這長安城的水,看來是永遠不會真正平靜下去。
“永不褪色的染料?”
他低聲自語,嘴角扯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呵,這戲臺,還真是從不缺新角兒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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