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狂亂地拍打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器工作地頻率快到驚人。車內寂靜。付叔超絕不經意的頻繁掃視著內后視鏡,仔細地觀察著后排的情況。奇怪。真的奇怪。陸星對這個小結巴是不是有點太關心了,關心到有點像人販子了。付叔瞅著縮在角落的江素雪。麻花辮,白皮膚,脖頸修長,發尾有些枯黃,衣領干凈但洗到變形這就是一純土老帽。也就是長得好看點。但是付沉昀對于這種穿搭土里土的人,向來是有多遠離多遠的。而且——陸星的前客戶里面,哪個不比這個光彩照人,不比這個有錢有顏?真奇怪。那為什么陸星就對這個土老帽另眼相待呢?付叔又嚼了一片薄荷口香糖。腦海里浮現出來了一個想法難道陸星暗戀過她?畢竟陸星以前也是個土老帽。雖然這么說有點黑暗,但是人生最爽的體驗之一,就包括了——在事業有成的年紀,看到了當初落魄的,沒有接受自己的暗戀對象。付叔見過不少這種男男女女。在酒桌上摟著男模女模,然后故作深情的懷念自己愛而不得的人。周圍見狀立刻起哄,說那個人簡首有眼無珠。在舉杯的時候。到底懷念的是青春遺憾未得的愛情,還是沾沾自喜居高臨下的自憐?一瞬間,付叔想到了很多。陸星現在確實稱得上富貴一生了,而他以前的同學卻這么落魄。薄荷味首沖腦門,付叔咧咧嘴。不過付叔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陸星好就好在能意識到自己的缺點。陸星不至于這么蠢。付叔的大腦飛速運轉,那這到底是為什么呢?“你在江城大學?上大二了?”陸星剛才幫江素雪撿東西的時候,看到了夾在書里的學校書簽。他估摸著江素雪今年十九歲了。按照正常升學的路數,也是該上大二的年紀了。江素雪靠在角落里,擦著發尾。“不不”陸星眉頭挑起,嘴巴張開,等著她說下面的話。“不不是大二,是新新生。”陸星長舒一口氣,然后忍不住笑了,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因為根本預料不到她下一句話。“我休休學了一一年。”江素雪想要給陸星講明白,可又磕磕巴巴的。“喔,那你現在住哪兒?”陸星看毛巾己經濕了,就又從包里抽出來了一條,丟給了江素雪。“一會兒送你回去。”江素雪只覺得劈頭蓋臉的飛過來一片布,然后視線全部被蒙蔽了。她的聲音從毛巾里悶悶地傳來。“在江江大附近,停在地地鐵口就就可以。”“江大附近?”陸星挑眉,指尖勾著浸透的毛巾,像拎著褪色的往事。“你住的哪兒啊,我正好也想著去租個房子。”江素雪:“租租租房可以去”“你好像并不意外我和你一個學校?”陸星伸手掀開了那塊毛巾,像掀開蓋頭。付叔瞬間一激靈。原來陸星的目的是在這兒呢。也是。在陸星想要開啟新生活的時候,以前的同學卻突然竄了出來。要么是緣分太強大了。要么是殺豬盤開始了。他就說陸星不會無緣無故的對江素雪這么好。江素雪愣了下,磕磕絆絆地說。“那那那我應該怎怎么反應?”“我還以為你會高興的說沒想到咱們倆又做同學了。”陸星笑得純良。付叔渾身起雞皮疙瘩。每當陸星用這種語氣的時候,那就是憋著壞呢。江素雪看了一眼付叔。陸星注意到這一眼,笑著問,“怎么,你倆認識?”江素雪擺擺手,著急的否認道。“不不是。”“我以以為你不不想在別別人面前認認識我。”陸星頓了一下,“什么?”一滴水珠順著江素雪額前碎發,滴在她的皮膚上,又往下滑入溝壑。陸星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你現現在很很好。”江素雪指了指陸星,又指了指自己,“我我不好。”“跟我我一起,會丟丟人。”車子急轉過紅綠燈口,雨天道路濕滑,陸星被慣性甩地按住座椅。他的目光卻落在江素雪的臉上。也不能說是臉上,因為江素雪總是低著頭,也不講話。她跟魏青魚的沉默不一樣。魏青魚是在熱鬧和冷清之間,選擇了冷清。而江素雪,是被迫選擇了冷清。“你你還記得我。”江素雪低著頭,把毛巾蓋在了自己有些枯黃的發尾上。“嗯。”陸星點了點頭。“只是改了名字,又不是換了張皮,我還沒到老年癡呆的程度。”陸星揉了揉鼻梁,突然覺得自己現在變得有點可怕。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平等地懷疑周圍的每一個人,這樣真的能正常生活嗎。“換了個名字?”付叔瞅了眼后視鏡,來了興趣。“小江啊,你原來叫什么名字?”“我叫付沉昀,這名字也是后來改的,我看小說起的,好聽吧哈哈哈。”付叔并不在意江素雪以前叫什么名字,反正他就是來炫耀自己名字好聽的。陸星意料之中。他就知道付沉昀這三個字絕對是后來起的。就付叔那老家的樣子,沒給付叔起名叫付大強就燒高香了。“你管她原來叫什么名字呢。”陸星雙手抱臂,“反正她現在叫江素雪不就得了。”“嘿,你這還護上了?”付叔翻了個白眼,“我問小江呢,又沒問你。”“別搭理他。”陸星跟江素雪說。江素雪咽了咽口水,眼神里帶著怯懦和瑟縮。付叔無語,“那我問點別的。”“小江啊,你是暑假出來勤工儉學做家教的嗎,這么懂事。”“我不不知道能不能申申請到獎獎學金。”江素雪認真地說。“所所以我想提提前做準準備,攢攢夠大一的開開支。”陸星看了江素雪一眼。他從來不嘲笑為了生活而努力的人,反而更多的是敬佩。因為他也是這么走過來的。“這么厲害!”付叔贊嘆一聲,沒想到這小結巴還挺自力更生的,于是他說道。“你要是想勤工儉學,可以寒暑假來我店嘶好痛!”陸星的一巴掌翻山越嶺的扇到了付沉昀臉上。“我開玩笑的嘛!”付叔抱怨道。江素雪眨著眼睛,耳邊是陸星罵付叔的聲音,空調暖風把整個車里吹得暖洋洋的。好像,春天到了。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