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倭國,馬關海峽。
渾濁的海水拍打著兩側陡峭的崖壁,海風帶著咸腥和鐵銹味。
海峽狹窄處,奉軍龐大的艦隊如同浮動的山巒,森然的炮口指向對岸。
飄揚的奉字王旗下,巨大的飛剪船和炮船牢牢扼守著航道,將海面化作奉軍的領域。
如今的情況有些復雜,奉軍火炮和戰船控制了海面,但倭軍已經在對岸的登陸點結陣以待。
對岸那片看似平坦的登陸海灘,此刻成了橫亙在奉軍面前的絕壁。
海水極淺,奉軍引以為傲的戰船根本無法靠近,艦上的火炮無法打到岸上。
而倭軍在沙灘又布下森嚴的陣勢——拒馬、壕溝、層層疊疊的槍陣和弓箭手,如同一只盤踞的刺猬。
奉軍中軍大帳內,氣氛比海峽的風浪更加洶涌。
將領們圍在巨大的沙盤前,面紅耳赤,爭論聲幾乎要掀翻帳頂。
“還等什么?!”
王三春聲如洪鐘,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沙盤上,震得旁邊代表倭軍的小旗一陣亂晃。
“還要繞路?繞到猴年馬月去?”
“戰機稍縱即逝,我們就從此處搶灘登陸,各軍一股腦沖上沙灘去!”
“倭人再硬,能硬過我們的刀?”
面容清癯的薛衛立刻反駁:“莽夫之見!”
薛衛也有些上頭了,按照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和王三春這等老資格同僚爭執的。
奈何王三春的提議太離譜,若真這么做,天知道要死多少將士。
山海關的軍隊和關外的軍隊不同,一共就那些兵力,陣亡一個就少一個,根本沒地方補充。
故而,薛衛只能據理力爭,手指沿著海岸線劃向更遠的標記點。
“下關灘頭地勢狹窄,敵軍以逸待勞,結陣嚴密。”
“失去了艦炮壓制,我軍登陸便是活靶子,若是非要強行登陸,十萬人填進去也未必能站穩腳跟!”
“我提議,當繞行到此處登陸,雖路途稍遠一些,但至少灘涂開闊,敵軍布防必然薄弱。”
“我軍便可從容登陸,建立穩固據點,再圖進取。”
一旁的楊璇眉頭緊鎖,試圖調和:
“薛將軍所有理,然而繞行所需登陸艦艇,我軍確實不足,尤其運送重炮與騎兵更是困難。”
“一旦登陸后遭遇倭軍主力反撲,無重火力依托,又無鐵騎沖陣,恐陷入苦戰......”
王三春豎起拇指:“還是楊妹子說話中聽,不像是某些人,畏畏縮縮還不如個好老娘們!”
薛衛一瞪眼睛:“那也比在下關灘頭送死強!”
“放屁!繞路才是貽誤戰機,倭人援兵源源不斷怎么辦?”
“強攻才是送死!你王三春不怕死,難道要讓十萬兄弟陪你填海溝?!”
“你說誰填海溝?!”
爭吵聲浪越來越高,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王三春一派主戰搶灘,薛衛一派堅持繞行。
都是為了奉國大業,為了麾下將士性命,但眼前的困局,似乎怎么選擇都不夠完美。
就在場面幾乎要失控之際,一個平靜的聲音從大帳最上方傳來:
“夠了。”
眾將如同被掐住喉嚨,瞬間噤聲,齊刷刷轉向主位。
李徹一身玄色常服,隨意地坐在主位上,目光緩緩掃過下方一張張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