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呼吸一窒,胸膛起伏幅度變大。
仿佛很用力,才能保持呼吸。
他搖搖頭:“本官……并不知曉。”
那名士兵沒有語,只是緩緩把同伴的遺體從雪地中拉起來,摟在懷里聲淚俱下:
“寶財,你讓我怎么和嫂子交代!你讓我怎么告訴侄子,你讓我怎么和他們交代……”
聽著士兵的嗚咽,白瑜只是睫毛顫了顫。
他的親人同袍,也是在冰天雪地中喪生,眼前士兵的痛,他如何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他顧不得悲傷,蹲身開始檢查這名士兵的死因。
可當他拂去遺體身上的雪,下一幕叫他蹙起眉頭:“他的棉衣呢?”
那名士兵一怔,隨即抽噎得更加劇烈:“寶財……你……你怎么怎么傻?!”
白瑜拂去遺體面上的雪,開口詢問傷心慟哭的士兵:“他的棉衣去哪了?怎么回事?”
原來,入冬時戰士理應配上棉衣,就穿在冰冷的甲胄里邊,如此才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然而這死去的士兵,他的甲胄里并沒有棉衣,只有一層薄薄的里衣。
沒了棉衣的保護,本就冰冷的鐵甲穿在身上,就像是冰塊掛在身上那般寒冷刺骨。
他竟是被活活凍死的!
那名士兵雖然傷心,卻也沒有忘了軍紀,他哽咽著回應白瑜的話:
“昨夜我們巡邏,寶財他看到災民的棚子里有一名婦人抱著幼兒凍得不行,她央求我們幫幫她。”
“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也愛莫能助,只能遺憾地婉拒婦人后,繼續巡邏了。”
“后來寶財離開了一會兒,屬下猜想他看到婦人和孩子,想到了自己的妻兒,于是動了惻隱之心,把自己的棉衣給了婦人,這才把自己給活活凍死了!”
說到這,那名士兵愈加哽咽:“寶財常說,這些可憐的老弱,不知道又是誰的父母妻兒,倘若遇到,能幫就幫。他可真是個大傻瓜!”
白瑜聞,久久不曾語。
得知事情的真相,他心情復雜。
這些戰士家中也有妻兒老小,但誰不是離鄉背井,穿上戎裝戍衛一方土地?
家中親人相隔甚遠,他們只能把愛意與鄉愁寄托于退役后的歸期之上,那是枯燥無味生活中的唯一慰藉。
但是家國有難,歸期未定,長久等待中的希望,也漸漸變成失望。
這個時候,這份無處寄托的思念與情感,很容易轉移到別人身上。
看到老嫗他們會想到家中的老母,看到可憐的婦人稚子,他們會想起家中的妻兒。
而這份情感,有時候會激發出他們心底最強烈的情緒,讓他們做出有悖紀律的事。
這叫寶財的,是不該把自己的衣裳給了別人,違反軍紀一條他無處可躲。
但從情理之上來說,又怎能說他錯了呢?
最后,白瑜也沒有對此事做出評價,他緩緩起身:“先把他安置好吧,此事稍后本官會做出處理。”
可下一剎那,白瑜猛然想起什么,雙目驟凝:“等等,你告訴本官,這名婦人是在哪里碰到的?!”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