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林間的霧氣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藍光,為這片古老的樹林增添了幾分詭譎的氣息。
吳承安的靴子踏在厚厚的落葉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每一次落腳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衣服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卻絲毫不敢放慢腳步。
“絕不能停下!”
他在心中默念,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身后不遠處,大坤士兵的呼喝聲此起彼伏,火把的光亮在樹影間忽明忽暗,如同索命的鬼火。
一支流箭“嗖”地擦過他的身體,釘在前方的樹干上,箭尾猶自震顫不已。
吳承安猛地一個側身,藏入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松背后。
他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像是被火燒般灼痛。
借著短暫的喘息之機,他迅速掃視四周——東面地勢陡峭,西面隱約可見溪流反光,北面則是連綿的密林。
手中的長槍此刻顯得格外沉重,槍尖上還殘留著方才激戰時的血跡。
“只能這樣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右臂肌肉繃緊,將手中長槍全力擲向西面的灌木叢。
長槍破空而去,發出尖銳的呼嘯,最終“咔嚓”一聲沒入黑暗。
幾乎在同一時刻,他貓腰向北疾奔,身形靈活得像只山貓,巧妙地避開橫生的枝椏。
半刻鐘后,十余個大坤士兵追至岔路。
火把的光亮映照出地上雜亂的足跡,為首的什長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左眼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撫過被長槍壓倒的草叢,又撿起一片被刮落的布條。
“什長,我們朝哪邊追?”一個年輕士兵緊張地問道,手中的長矛微微發抖。
刀疤什長瞇起獨眼,突然冷笑起來:“北面是我們的軍營,這小子除非想自投羅網,否則他肯定不會朝北面去!”
他冷笑一聲:“所有人隨我朝北面追去!”
士兵們呼喝著轉向西邊,腳步聲漸漸遠去。
而在他們身后二十丈外的樹冠上,吳承安屏息凝神,直到最后一個火把的光點消失在山林盡頭,才輕輕躍下。
他摸了摸腰間僅剩的八支箭矢,轉身向北疾馳。
這片山林對他而如同故友,出身下下的他,幼年時期就經常上山。
他時而攀援藤蔓越過溝壑,時而俯身鉆過密實的灌木,動作行云流水。
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映出一雙如狼般銳利的眼睛。
一個時辰后,吳承安的腳步開始踉蹌,汗水浸透了里衣。
終于,他看到了不遠處的燈火,遠處的景象讓他渾身一震。
層層樹影之外,數百盞燈火連成一片光海。
隨著天色漸明,一座森嚴的軍營輪廓逐漸清晰。
木制的瞭望塔上旗幟獵獵,隱約可見巡邏士兵的身影。
此刻正值卯時交替,東方已泛起魚肚白,為軍營的輪廓鍍上一層冷冽的藍灰色。
“應該是赫連鐵的營地!”
吳承安靠在樹干上劇烈喘息,喉間涌起鐵銹般的血腥味。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待呼吸稍平,他解下長弓,像只覓食的豹子般悄無聲息地向營地摸去。
軍營外圍的柵欄足有兩人高,頂端削尖的木樁在晨光中泛著寒光。
吳承安蟄伏在草叢中觀察良久,終于找到一處防守薄弱的位置——靠近馬廄的西側柵欄因常年受潮,底部已經腐朽。
他等待巡邏隊經過的間隙,一個箭步沖上前,雙手抓住木樁用力一撐,身體如游魚般滑入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