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來得毫無征兆。
前一刻還是晴空萬里,轉眼間烏云便如潑墨般席卷了整個天際。
豆大的雨點砸在鎧甲上,發出密集的敲擊聲,仿佛無數細小的戰鼓在催促著這支兩千人的隊伍。
吳承安勒住戰馬,雨水順著他的鐵盔邊緣流淌,在年輕堅毅的面龐上劃出一道道水痕。
他抬手抹了把臉,瞇起眼睛望向遠處被雨幕模糊的山路。
黑石谷就在六十里外,那里有他誓死也要救出的師尊韓成練,也有虎視眈眈的大坤敵軍。
“所有人檢查裝備,繼續前進!”吳承安的聲音穿透雨聲,清晰有力。
士兵們沉默地整裝列隊。
雨水浸透了他們的戰袍,沉重的鎧甲在濕透的布料下摩擦著皮膚,但沒有人抱怨。
這些遼西府的子弟兵知道,他們的總兵正被困在黑石谷,每耽擱一刻,韓總兵就多一分危險。
隊伍最前方,千戶趙毅焦躁地來回踱馬。
雨水打在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卻澆不滅他眼中的焦慮。
他與韓成練是過命的交情,幾年前在葫蘆口一戰,若不是韓成練帶兵及時趕到,他早已命喪敵手。
“快點!再快點!”
趙毅揮鞭抽在身旁一棵老樹上,樹皮應聲而裂:“韓總兵等不起!”
“趙千戶,”吳承安策馬靠近:“雨勢太大,山路泥濘,再快恐有危險。“
趙毅猛地轉頭,眼中血絲密布:“吳公子,您不知道韓總兵對我們遼西府意味著什么!三年前大旱,是他開倉放糧,六年前瘟疫,是他親自帶著醫官挨家挨戶送藥,現在他身陷險境,我們豈能……”
“我明白。”
吳承安抬手打斷,聲音沉穩:“正因如此,我們更要謹慎,若在半路遭遇伏擊,不僅救不了韓總兵,這兩千弟兄也要搭進去。”
趙毅握韁繩的手青筋暴起,但終究沒再說話,只是狠狠一夾馬腹,沖到隊伍最前方開路。
雨越下越大,山路變成了泥漿的河流。
士兵們的靴子陷在泥里,每走一步都要費盡力氣。
馬匹打著響鼻,不安地甩著頭,馬蹄不時打滑。
隊伍后方,幾輛裝載糧草的大車已經陷入泥坑,十幾個士兵正喊著號子試圖將其推出。
“棄車!”吳承安當機立斷:“每人帶三日干糧,其余全部丟棄!”
負責后勤的百戶急道:“公子,沒有糧草我們怎么打仗?”
“黑石谷離此不過兩日路程,若明日午時不能趕到,再多糧草也無用。”
吳承安目光如炬:“傳我命令,輕裝前進!”
士兵們迅速執行命令,將必要的干糧分裝,其余物資就地掩埋。
隊伍行進速度果然快了許多,但惡劣的天氣仍在考驗著每個人的意志。
行至一處山隘時,前方斥候突然發回警報。
吳承安立即抬手示意隊伍停下,自己則帶著親兵快步上前。
“公子,這里有馬蹄印,很新。”
斥候隊長指著泥地上的痕跡低聲道:“看方向是從黑石谷那邊過來的。”
吳承安蹲下身,雨水沖刷著那些模糊的印記。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深淺,眉頭緊鎖:“不是戰馬,蹄印太輕,應該是探馬。”
趙毅聞立刻緊張起來:“我們被發現了?”
“未必。”
吳承安站起身,雨水順著他的鎧甲流下:“若是敵軍主力探馬,不會只有一匹,可能是大坤的游騎偶然經過。”
但他心里清楚,無論哪種情況,他們的行蹤都有可能已經暴露。
時間變得更加緊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