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客廳。
李崇義微微停頓,語氣依舊淡然,卻刻意加重了某些詞匯:
“如今這世道,各地災荒不斷,流民如蟻,饑寒交迫之下,為了一口吃食,什么都干得出來。”
“還有那些占山為王的悍匪強人,平日里打家劫舍,刀頭舔血,這么一大筆足以讓人幾輩子吃喝不盡的財富,對他們而,那可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啊。”
他說到這里,便不再多,重新閉上了眼睛,手中的鐵球再次開始緩慢地轉動起來,仿佛剛才只是隨口感慨了一番世道艱難。
然而,這番話聽在朱文成等人耳中,卻如同醍醐灌頂!
太師這哪里是在感慨?
這分明是在指點迷津!
是在暗示!
朱文成眼睛猛地一亮,臉上瞬間露出了悟和興奮交織的猙獰笑容,他立刻躬身,聲音都因為激動而提高了些許:
“太師英明!您提醒的是!屬下愚鈍!如此巨款出行,怎么可能瞞得過所有人的眼睛?”
“那些無法無天的亡命之徒,若是得知了消息,豈會不動心?說不定此刻已經在謀劃著,該如何在半道上動手劫掠了呢!”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結局:“從洛陽到幽州,那么多險要之地,黑風口、落鷹澗、一線天,隨便哪一處,都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他吳承安就算有三頭六臂,又能護得住幾輛銀車?雙拳難敵四手,猛虎也架不住群狼!”
“說不定根本不用等到幽州,他和那十一萬兩銀子,就得一起栽在哪個荒山野嶺,人財兩空!”
“到時候,誰又能查得出來是誰干的呢?只能怪他自己運氣不好,遇上了悍匪罷了!哈哈哈哈!”
其他官員也紛紛反應過來,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陰冷的笑容。
李崇義聽著朱文成那興奮的話語,眼睛依舊閉著。
只是嘴角那抹淡漠的弧度似乎微微擴大了一絲,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對朱文成的領悟能力表示認可。
隨即,他仿佛倦了一般,輕輕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和不容置疑:
“行了,更深露重,都散了吧。聚在這里久了,難免惹人閑話。”
“是是是,我等告退!”
“太師早些安歇!”
眾人如蒙大赦,又像是得到了明確的指令,紛紛躬身行禮,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書房。
每個人的眼神中都閃爍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惡毒。
朱文成走在最后,他對著李崇義的背影再次深深一揖,臉上帶著諂媚而又狠厲的笑容,低聲道:
“太師放心,屬下知道該如何做了,定會做得干干凈凈,絕不會留下任何首尾!”
說完,他才輕手輕腳地退出書房,并細心地將房門掩好。
一離開太師的書房范圍,朱文成臉上的諂媚瞬間化為迫不及待的陰狠和急切。
他快步走向府外,心中已經開始盤算。
該如何不經意地,將武狀元吳承安攜帶十一萬兩巨款即將離京前往幽州的消息,巧妙地、迅速地散播到那些該知道的人耳朵里去。
夜色,掩蓋了無數陰謀和殺機。
一場針對吳承安和那筆巨額軍餉的致命伏擊,已然在暗處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