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依舊在黑風嶺的山谷間呼嘯,卷起地上的殘雪,打在眾人臉上,冰冷刺骨。
然而此刻,所有悍匪的心卻比這寒風更加激蕩。
吳承安的話語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他們死水般的心湖,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改變命運的機會?英雄?英杰?這些詞匯對他們這些早已被貼上“賊寇”標簽的人來說,遙遠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楊興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著。
吳承安的話一字字敲在他的心上。
他環視著眼前這些跟隨他多年的弟兄們——他們大多面黃肌瘦,衣衫襤褸,許多人眼中還帶著對未來的茫然和對官府的恐懼。
他又何嘗不知,落草為寇終非長久之計?
平日里打劫富商,看似瀟灑,實則朝不保夕,更要時刻擔心朝廷圍剿。
更別提將來子孫后代都要背著“匪寇之后”的罵名,永遠抬不起頭。
他想起自己當年被迫離開邊軍,帶著一幫活不下去的弟兄上山落草時的無奈。
想起老母親臨終前抓著他的手,淚眼婆娑地叮囑他“不要再造殺孽,找個機會重新做人”。
想起每次下山看到百姓們聽到“黑風嶺”名號時那恐懼又鄙夷的眼神。
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
楊興猛地一咬牙,大步向前跨出,轉身面向所有弟兄,聲若洪鐘:
“弟兄們!”
他這一聲吼,用上了內力,震得山谷回響,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竊竊私語,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都抬起頭來,看著我!”
楊興的目光掃過每一張熟悉的面孔,聲音沉重而有力: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怕官府而無信,怕去了前線當炮灰,怕這是騙我們放下武器的圈套!”
他話鋒一轉,手指猛地指向身后的吳承安:“但你們看看!看看這位吳狀元!他才十六歲!”
“但他剛才用的是什么?是太祖皇帝的龍膽亮銀槍!是陛下親賜的神兵!”
“他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前途,有必要騙我們這幾千條爛命嗎?”
“我們再看看自己!”
楊興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痛心疾首的味道:“我們穿著破衣爛衫,拿著鋤頭木棍,躲在這山溝里,吃不飽穿不暖,被老百姓在背后指著脊梁骨罵是土匪、是強盜!”
“我們的爹娘妻兒,在外面敢大聲說我們是黑風嶺的嗎?不敢!”
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發出沉悶的響聲:“這樣的日子,你們還沒過夠嗎?我楊興是過夠了!”
“是!前線是危險,大坤騎兵是兇殘!但那是戰場!是堂堂正正搏功名、掙前程的地方!”
“贏了,我們是英雄,光宗耀祖!”
“輸了,我們是烈士,青史留名!”
“總好過現在這樣,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活著,哪天被官兵剿了,腦袋掛在城門口,下面還得被刻上賊酋兩個字!”
楊興越說越激動,虎目之中竟隱隱泛紅:“弟兄們!我楊興今天把話放在這里!我相信吳狀元!”
“這不是因為他是什么武舉狀元,而是因為他剛才明明可以一槍殺了我,但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