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金碧輝煌,晨光透過高窗,灑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映照出氤氳浮動。
鎏金蟠龍柱下,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紫袍玉帶,肅穆無聲,然而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難以喻的緊張,仿佛暴雨前的窒悶。
龍椅之上,皇帝趙真指尖輕叩扶手,面容隱在十二旒白玉珠后,看不清具體神色,但那微微前傾的身軀,卻透露出他對今日議題的專注
議剿滅白沙溝悍匪彭莽的功臣,吳承安及其部眾的封賞。
何高軒剛陳述完自己對吳承安的抬舉,話音才落,一個沉穆如古鐘的聲音便打破了寂靜。
“陛下,老臣以為,此事還需慎議。”
眾人目光齊刷刷望去,發聲者正是當朝太師、文官之首李崇義。
他手持玉笏,緩步出列,雪白的須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絳紫色朝服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雖年過花甲,目光卻銳利如鷹。
他微微躬身,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吳承安之戰功,目前僅憑其一部之,尚未經有司核實查驗。”
“沙場征戰,斬獲首級、繳獲物資、戰場勘驗,皆需一一核對應證,此乃軍國制度,豈可因一時捷報而廢弛?此其一。”
他稍作停頓,目光掃過對面幾位躍躍欲試的武將,繼續道:“其二,吳承安其所部兵卒,多為昔日嘯聚山林的悍匪。”
“此輩人等,野性難馴,是否真心歸附王化,尚需時日觀察。”
“若此時貿然加以重賞,恐非但不能激勵其心,反會助長其驕縱之氣,以為朝廷軟弱可欺。”
“萬一彼等恃功而驕,不服地方管教,甚至再生事端,屆時禍亂地方,朝廷是剿是撫?豈非徒增煩惱,反受其累?”
李崇義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故此,老臣懇請陛下,暫且壓下封賞之議。”
“待幽州戰事畢,朝廷有余力,再派能員干吏前往孟津,詳細核查戰功,同時觀其部眾行。”
“若吳承安果真忠勇可嘉,其部亦安分守己,屆時再行封賞,既可示朝廷公允,亦能防患于未然,方為萬全之策!”
太師一番話,條理分明,老成謀國,頓時在文官隊列中引起一片低沉的附和之聲。
“陛下,太師老成持重,所極是!”
禮部尚書朱文成緊接著出列,他面容清癯,最重禮法規矩:
“封賞乃國之大事,豈能如此輕率?功必核其真,賞必當其功。”
“若賞了虛功,乃至賞了日后可能為禍之輩,豈非玷污朝廷名器,令天下忠臣良將寒心?”
兵部主事秦化元也趕忙附和,他的理由更為具體:“陛下,如今幽州戰事正值緊要關頭,各處糧餉、軍械、賞功銀皆捉襟見肘。”
“吳承安部既已招安,便食朝廷俸祿,剿匪本是其分內之事,即便有功,亦當暫記檔冊。”
“當前之要務,乃集中全力保障幽州,豈能將有限之錢糧,用于這尚未核實、且隱患未知之處?望陛下三思!”
這幾位重臣一帶頭,身后立刻站出十數名官員,齊聲躬身:“臣等附議,望陛下三思!”
一時之間,文官集團氣勢大盛,似乎要將封賞之議直接壓下。
“荒謬!”
一聲洪亮的斷喝自群臣隊列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