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韓若薇突然“砰”地放下茶盞,瓷底與黃花梨木相撞的聲響驚得趙溫書眉頭一跳。
她顧不得禮儀急聲道:“趙大人,朝廷恩賞尚在云端,眼前卻有人要斷送承安的仕途!”
廳內霎時寂靜,連窗外聒噪的秋蟬都噤了聲。
趙詠德緩緩放下茶壺,壺嘴飄出的白霧在他銳利的目光中扭曲:
“細細說來。”
吳承安長嘆一聲,接過話題:“今晨武備司拒發文書,聲稱庫房遭賊,文書找不到了。”
“混賬!”
趙詠德突然拍案而起,案上棋簍里的白玉棋子嘩啦啦倒了一片。
他消瘦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三日前我奉命驗收庫房,明明所有的文書都還在。”
“哼,想不到武備司居然還有這種人!”
頓了頓,他又沉聲道:“你這是故意被人刁難,莫非你得罪了武備司的人?”
吳承安深吸一口氣,目光在廳內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趙詠德威嚴的面容上。
“此事說來話長,一切還是源自此次前線大捷。”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個字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我回來之后,朱刺史秘密召見我,要求我作偽證,將北境大捷的功勞盡數歸于他一人名下。”
廳內的燭火突然搖曳了一下,映照出韓若薇攥緊的拳頭。
吳承安繼續道:“他許諾若我應允,不僅保我武舉高中,還可舉薦我入兵部任職。”
說到這里,他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但我當場嚴詞拒絕,明戰功乃將士們用鮮血換來,豈能由一人獨吞?”
趙溫書聞猛地拍案而起,案幾上的茶盞被震得叮當作響:“無恥之尤!這分明是要貪天之功!”
他俊秀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祖父常說,朱刺史最善鉆營,沒想到竟卑劣至此!”
吳承安點點頭,繼續道:“今日我去武備司領取成績文書,那主事先是百般推諉,最后竟直文書找不到了。”
“啪!”
一聲巨響,趙詠德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紫檀木案幾上,震得硯臺里的墨汁都濺了出來。
老人雪白的胡須不住顫抖,眼中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簡直豈有此理!科舉文書乃朝廷重器,豈容他們如此兒戲!”
他猛地起身,青色官袍在燭光下泛著冷光:“老夫這就去找那朱文成理論!”
韓若薇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卻被吳承安一個眼神制止。
吳承安上前一步,恭敬而不失堅定地說道:“趙大人息怒,學生以為,此刻貿然前往刺史府,正中朱文成下懷。”
趙詠德聞一怔,隨即會意。
他緩緩坐回太師椅,手指輕叩扶手:“你是說他會不承認?”
“正是。”
吳承安微微頷首:“朱刺史既然敢這么做,必定早有準備,若大人此刻興師問罪,他大可推說不知情,反咬我們誣告。”
他目光炯炯有神:“更何況,眼下最要緊的是學生的鄉試文書。”
趙詠德捋著胡須,眼中的怒火漸漸被深思取代。
他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吳承安挺直腰背,聲音沉穩有力:“當務之急是繞開朱刺史,只要能拿到正式文書,學生便可立即啟程赴京參加鄉試。”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至于朱刺史,待學生金榜題名之日,自有分說。”
趙詠德聞,布滿皺紋的臉上終于露出笑意,對吳承安贊許地點頭:
“若只是想拿回文書,確實好辦多了。”
“此事,老夫親自為你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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