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高軒瞇眼記下這些面孔,發現多是掌管錢糧稅賦的官員。
他余光瞥見皇帝指節已捏得發白。
“荒謬!”
鴻臚寺少卿突然出列,笏板直指朱文成:“當日拓跋炎伏擊證據確鑿,連他們副使都供認不諱!若殺忠勇之士求和,今后誰還敢為朝廷效死?”
朱文成臉上的肥肉抖了抖:“杜大人此差矣!兩國交兵生靈涂炭,犧牲一人換百萬生靈,此乃大善!”
“好一個大善!”何高軒突然冷笑出聲。
他緩步出列時,殿內頓時安靜得能聽見銀炭爆裂的聲響。
“朱大人身為主使,和談半月毫無建樹,若真要殺人謝罪……”
他忽然轉身直面朱文成:“不如借閣下項上人頭一用?”
“你!……”
朱文成漲紅了臉,金魚袋隨著劇烈喘息叮當作響。
幾名保守派官員剛要出聲,卻被何高軒接下來的話釘在原地:
“況且那拓跋炎敢在洛陽城內行兇,視我朝律法如無物,若不嚴懲,皇家顏面何在?朝廷威嚴何存?”
年輕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但李崇義突然輕咳一聲,這聲音像道冰墻般截斷了議論。
老太師出列時連玉佩都不曾晃動一下:“老臣以為,社稷為重。”
他蒼老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吳承安不過微末小吏,若能換得邊關安寧,實乃其造化。”
何高軒注意到皇帝額角暴起的青筋。
他正要反駁,忽見兵部侍郎唐盡忠出列高聲道:“太師此,是要我大乾自斷脊梁?”
這位邊關待過的將領嗓門大的驚人,朗聲道,“末將愿請纓出征,必叫大坤蠻子有來無回!”
“唐將軍壯哉!”
“我朝雄師幾十萬,何懼一戰?”
改革派官員紛紛響應,聲浪幾乎掀開殿頂琉璃瓦。
李崇義雪白的眉毛突然揚起。
他轉身時,朝冠上金蟬竟無風自動:“爾等可知邊關將士一日糧秣耗費幾何?可知一場大戰要耗盡多少府庫銀兩?”
每問一句就向前一步,逼得幾個年輕官員連連后退。
“為逞一時意氣,致百姓流離失所,這就是諸公的忠君愛國?”
殿內溫度驟降。
何高軒看見皇帝扶在龍椅上的手背已暴起青筋,立即抓住時機出列:
“太師既說到民生——”他故意拖長聲調:“去年幽州軍餉被克扣三成,不知進了誰的私囊?如今倒來憂國憂民了?”
這句話像塊燒紅的鐵扔進雪堆。
李崇義瞳孔驟縮,保守派陣營中有人倒吸涼氣。
皇帝突然拍案而起:“夠了!”
他抓起案上軍報狠狠擲下:“敵軍正在屠戮邊民,爾等卻在此勾心斗角!”
軍報滑到何高軒腳邊。
他彎腰拾起時,看見上面“婦孺皆屠”四個朱批大字,手指不由攥得發白。
“傳旨。”
皇帝的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擢韓成練兼領幽州節度使,總攬軍政。”
他盯著李崇義瞬間灰敗的臉色,一字一頓道:“朕要的是一戰打滅大坤氣焰,不是搖尾乞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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