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槍尖緊貼著喉結,那觸感銳利而致命,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穿皮肉,飲血而歸。
楊興仰面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瞳孔中倒映著那桿流轉寒芒的龍膽亮銀槍,以及持槍少年那平靜卻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山林間的風聲和眾人的呼吸。
敗了?
自己竟然真的敗了?
敗給了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這怎么可能?
他楊興縱橫沙場、嘯聚山林多年,一桿鑌鐵槍下敗過多少成名好漢。
今日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少年郎一槍指住要害!
巨大的挫敗感和難以置信的驚愕如同冰水,瞬間澆遍全身。
短暫的死寂之后,王宏發見楊興遲遲不語,不禁揚聲道:
“怎么,楊大當家?輸了比武,連話也不會說了?還是說,不想認賬了?”
語氣中的調侃意味十足。
馬子晉也冷哼一聲,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哼!我早就知道,你們這些嘯聚山林的悍匪,哪有什么信義可!不過是些恃強凌弱、出爾反爾之徒!”
就連一向粗豪的雷狂也按捺不住,甕聲甕氣地喊道:“喂!那大個子!白紙黑字你自己簽的名,紅手印也是你自己按的。”
“這么多人看著呢,你不會真想當著幾千弟兄的面耍賴吧?那可真把黑風嶺的臉都丟盡了!”
這番話如同火星濺入油鍋,周圍的悍匪們頓時群情激憤,紛紛出呵斥:
“放屁!我們大當家一諾千金!”
“休得污蔑我們大當家!”
“大當家不是這種人!”
然而,眾人的喧嘩卻被一聲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壓了下去。
“都閉嘴!”
只見楊興緩緩抬手,格開了幾乎抵住咽喉的亮銀槍尖,動作有些僵硬,卻帶著一種敗軍之將不容褻瀆的尊嚴。
他慢慢從雪地上站起身,拍打著鎧甲上的雪沫塵土,盡管臉色蒼白,但腰桿依舊挺得筆直。
他環視了一圈自己的部下,目光最后落在吳承安身上,聲音沙啞卻清晰:
“我楊興,說過的話,一口唾沫一個釘!輸就是輸,絕不賴賬!”
他話鋒一轉,看向身后那些面帶憂懼、惶惑不安的弟兄們,語氣變得沉重:
“但是,這些弟兄都是信我、跟我,才在這黑風嶺上求一條活路。”
“我楊興可以跟你走,是殺是剮,絕無怨!但他們,我不能勉強。”
他的目光帶著一絲懇求,看向吳承安:“若他們不愿跟隨,還請吳狀元高抬貴手,放他們離去,容我,先將他們安頓好。”
吳承安收槍而立,目光掃過眼前這群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卻眼神復雜的漢子。
他們中許多人手中拿著的甚至不是正規兵器,只是些鋤頭、柴刀,甚至削尖的木棍。
這哪里像是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悍匪?
分明是一群被逼無奈的苦命人。
他心中了然,淡然開口:“不必如此麻煩。”
頓了頓,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提高,清朗而有力,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黑風嶺的諸位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