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太子大婚的日子。
處心積慮的韋熏兒終于如愿以償嫁入了東宮。
太子乃是國家儲君,迎娶的又是正妻,婚禮的規模自然十分隆重,前來參加婚禮的除了在京的官員之外,各省布政使、各州太守都派了使者前來祝賀。
朱雀大街上排隊送禮的使者絡繹不絕,可謂盛況空前,人山人海。
在東宮門前登記收禮的太監足足有幾十個,更有多達千余名太監不斷的把賀禮運進大明宮,送進天子內帑。
長安已經好久沒有這么熱鬧了,大街小巷張燈結彩,全城同慶,為處在戰火中的大唐沖沖喜。
婚禮是在東宮舉行的,但酒宴卻是在興慶宮花萼相輝樓舉行。
這座雄偉壯觀的建筑由李隆基在開元初期修建,樓高五層,集婚宴、娛樂、起居于一體,最多可以容納三千人同時聚餐。
前來參加宴會的除了京城七品以上的官員,還有各種親王、嗣親王、郡王、國公、郡公等王公貴族,還有一些受邀的社會名流。
從各地趕來祝賀的官員或使者也都有幸入席,由禮部、光祿寺的人安排,按照官職入席,職位高的在頂層,職位低的在底層。
作為公婆的李瑛與薛柔俱都盛裝出席,接受賓客的祝賀,不同于大唐皇帝的滿面春風,薛皇后看上去有些強顏歡笑,似乎對這個兒媳婦并不滿意。
凡三品以上的官員,都獲準攜帶家眷赴宴,那些在外征戰的武將家眷也都獲得了邀請,一個個盛裝出席。
李儼帶著媳婦在東宮舉行完了婚禮,又由禮部的人帶著出城祭祖,又在龍首原祭拜天地,最后還要來花萼相輝樓給長輩敬酒,可謂忙的不亦樂乎。
相比于李儼的疲憊,遂了心愿的韋熏兒卻是長袖善舞,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在李瑛看來,這個兒媳婦長得還行,但卻沒有一國之母的氣質。
不過呢,李瑛壓根也沒打算讓這個韋熏兒將來做皇后,既然太子喜歡,那就隨他好了。
路是自己選的,將來翻了車也怨不得任何人。
花萼相輝樓的鎏金檐角垂著代表喜慶的紅綃,整座樓上充滿了歡聲笑語。
李瑛端坐龍紋寶座,望著階下穿梭如織的王公大臣,只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耳畔絲竹聲里忽地飄來韋熏兒的嬌笑。
新婦正執著孔雀紋銀壺給在座的長輩斟酒,皓腕上的翡翠手鐲叮當相撞,給人一種欠缺莊重的感覺,惹得高高在上的薛皇后眉頭皺的更緊。
就在整個長安城普天同慶,熱熱鬧鬧的時候,唯有三個人冷冷清清的被囚禁在太安宮。
半年的時間下來,李隆基看起來似乎蒼老了十幾歲。
他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注重儀表,有時候甚至三五天不梳頭,七八天不洗澡。
從前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現在跌進了泥濘之中。
曾經有三萬宮女,一萬太監伺候的大唐天子,如今孑然一身,形單影只,什么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為。
每天陪著他說話的,只有一墻之隔的武靈筠。
這對昔日的歡喜冤家早就一笑泯恩仇,現在都成了階下之囚,還有什么解不開的恩怨情仇?
他們每天通過中間的窗戶說話談心,也能凝視彼此,卻無法擁抱彼此。
李隆基失去了出門的自由,每天只能在隔著窗欞吹吹風曬曬太陽,每天都在殿內彈琴高歌,了卻殘生。
“吃飯啦!”
伴隨著小太監一聲并不友好的吆喝,一個食盒被塞進了李隆基的囚室。
相比于前些日子,今天的食盒多了兩層,這讓李隆基頗感意外。
“小鄧子,你們主事今天這是發善心了么?看起來給朕加了好幾個菜。”
李隆基蹲在狗洞一樣的窟窿后面,一邊打開食盒查看,一邊和外面的小太監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