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溪的思維宮殿徹底坍塌了,不是轟然巨響,而是無聲的湮滅。
對舞臺的執念,對哥哥的承諾,對未來的憧憬,甚至剛才那點求生的本能,都被這幅過于龐大、過于陌生的“畫作”沖刷得點滴不剩。
內心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空白,以及在這空白深處,一縷微弱卻無法忽視的、尖銳的否定。
這不是她認知中的世界。
這不是她夢想應該存在的世界。
這色彩,這聲音,這存在的方式……全都不對。
沒有吶喊,沒有哭泣。
她只是看著,瞳孔深處最后一點屬于“云夢溪”的光澤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的、映照著血色與劍光的漠然。
然后,在那片漠然的中心,一點更為深邃、更為絕對的“拒絕”誕生了。
它無聲地擴散,如同投入絕對寂靜水面的墨滴,并非漣漪,而是直接浸染了整片“水域”。
世界,在她徹底放棄理解、徹底拒絕接受的這一刻,感知到了這份純粹而巨大的“不兼容”。
于是,弦,再次繃緊了。
時間并未靜止,但一切運動――潑灑的顏料、揮舞的劍光、崩落的碎石、陰影的蠕動、乃至人們臉上定格的表情都瞬間失去了內在的因果邏輯,淪為一系列無意義的、即將被擦除的筆觸。
色彩開始從邊緣褪色、回流,聲音被拉長、扭曲成無法辨認的嗡鳴,物質的形態軟化、彌散……
第二次輪回的橡皮擦,落下。
而蜷縮在角落的云夢溪,在意識徹底沉入虛無前,最后一個模糊的感知是――臉頰上,劃過一滴毫無征兆的、冰涼的液體。
不知是淚,還是飛濺的“顏料”。
符華格開崩壞帝王揮來的巨螯,沛然巨力震得她虎口發麻,手中長劍的劍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她借力向后飄退,足尖在地面犁出兩道淺痕,體內氣血翻騰。
握劍的右臂傳來清晰的酸痛與輕微的麻痹感,那是力量層級絕對差距帶來的、無法靠技巧完全化解的負擔。
這種力量上的絕對差距正是她在兩個輪回中都一直在做的事情――去教導自己的那七個弟子適應這種非人的力量。
至少……不要因為大意或者“習慣”而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吃大虧。
現在看來,她的特訓很成功,在她接過馬非馬和蘇媚的劍陣生態位,作為第一接觸者的情況下,沒有人因為這種力量而受到明顯傷害。
甚至這一次,她們做的比上一個輪回更好。
可是還不夠――符華的心中隱隱有這么一道聲音在訴說著這句話。
這種程度,還不夠。
她眼神沉靜,沒有絲毫氣餒或動搖,準備再次揉身而上,為身后分散撤離的幸存者和苦苦支撐的弟子們爭取哪怕多一秒鐘。
就在她氣息調勻、劍勢將起未起的剎那――
熟悉的、源自世界根源的“嗡”鳴再次席卷一切。
時間,又一次被強行拖拽著開始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