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

韓熙雅茫然重復，卻在瞬間的失神中領悟了一切，醍醐灌頂。

為什么海東升這樣正直的人會加入詭庭，為什么如此希望守護人類的他會全力支持自己的人體研究，為什么他會截殺靈主，又為什么會突然之間抹殺她，不，抹殺她們！

因為他一直處于抵抗詭靈的最前線，即使妻兒亡于靈災，他也未曾從前線退過半步。他看到過詭靈的恐怖陣容，知道那是何等絕望的差距，他尋找過解決的方法，卻在最終陷入了深深的絕望，直至再無道路，他才認為，唯有加入詭靈陣營，人類才能繼續延續，哪怕丟棄尊嚴，哪怕如同牲畜，只要能夠留存一顆文明的火種，他都不愿意看到人類文明在自己這一輩子如煙泯滅。

他支持自己的人體實驗，不是看到了自己的窘迫，不是看到了自己的身世悲涼，也不是理解自己瘋狂的想法，他只不過是從自己這里看到了另一條延續文明的道路。

在他看來，人如果可以和詭靈融合，人如果有一半的詭靈血統，哪怕不足以應對滅亡的結局，也必然可以提高被詭靈統治后的生存條件。

所以他才會將屠刀對準自己人，所以他才寧可背負罵名，背負殘忍之心，也要抹殺阻擋這件事發展，意圖揭穿他秘密，甚至親人血脈，有師徒之名的下屬！

至于截殺靈主，是因為他很清楚，單一靈主根本無法對滅世結局產生變數！

既然無法產生變數，還要去激化矛盾，促使之后人類的境況更加嚴峻，那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出現！

而之所以突然調轉屠刀抹殺同伴，是因為他從那位17歲，逆轉契約五柄啟靈神器，揮手覆滅詭靈界所有巔峰力量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人類文明勝利的希望！或者說哪怕不勝，在詭靈界傷亡如此慘重的情況下，人類文明也必然會獲得無數年的休養時間！所以為了不讓隸屬詭庭的自己等人成為人類的絆腳石，他才毫不留情的選擇將他們除掉。

他兩面三刀？他是墻頭草？

不。

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

那就是延續人類文明。

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背叛人類，背叛自己，屠戮同胞。

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舍棄人性，舍棄情感，舍棄隊友。

他永遠清醒，絕對清醒，清醒到近乎一臺機器！只為執行那一條程序。

“你……愛……過我嗎？哪怕……某一個……瞬間……”

韓熙雅的臉色已然蒼白如紙，對人體和詭靈之力那般熟悉的她，已經洞察到了自己的死亡界限和魂柩的失效，可她不在乎，她只想要一個答案，如果這個答案是肯定的，即使被他利用，欺騙，背刺，她也可以舍棄一切，心甘情愿的就這樣死去，至少，那道照亮黑暗的光，被她真正擁有過。

“對不起。”

依舊是那三個字，還有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的語氣。

這算什么？韓熙雅慘笑一聲，淚水從頹然的眼眶中滑落。

她扭過頭來仰望飛艇的天花板，抿唇咬齒，原本蒼白病態卻又有些凄美的神情驀然浮現出猙獰之色，渾身血肉如若流體一般蠕動起來，短短片刻便已膨脹為一座掛滿臟器的血肉大山！

山體猛然昂起，又倏然傾斜，以蓋壓之勢將海東升所有的逃生方向完全覆蓋！

感受著那遠超8級巔峰又扭曲到極致的靈能氣息，海東升在升起了一瞬間的抵抗心理后又緩緩的坐了下來，他淺淺一笑：“原來，你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也嘀低估了你。不過，卻也不壞，畢竟哪怕最后只有你一個活下來……”

嘭！

肉山壓下，血漿噴涌！

隨著咕嚕嚕的蠕動聲響起。

一道完全由血肉塑造的身影出現在肉山之中。

她捧著滿臉笑意安詳閉目的海東升頭顱，咧開鮮紅猙獰的大嘴，無比癡狂的道：“沒關系的，我愛你，所以我選擇原諒你，就算你不愿意接受我，我也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說著，她將海東升的頭顱埋入自己的胸口，將那張安詳的臉龐裸露在血肉之外，隨即獰笑道：“不用擔心你的使命，也不用寄希望于那卑微的凡人，不就是文明的延續嗎？不就守護人類嗎？深愛你的我會替你完成，且一定會做的比你更好，畢竟你只想延續人類的文明，而我韓熙雅，可以將兩個甚至更多文明全都延續下去，然后永恒的守護在我的身體里。”

話落，她身形轉，肉山包裹住飛艇，繼而以遠超飛艇原本的速度掠過了雪山，沖向了騰龍國所在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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