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柳家，從一開始就沒有過期待――當初加入柳家，不過是為了借助柳家的身份，更方便地探查秘密。

一個有著極高的進行大規模人體實驗嫌疑的家族，又能指望它有多正直？

沒有期待，自然也就不會失望。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盤算：等查清自己想要找到的秘密，便立刻離開這個充滿惡意的地方，至于眼前這些跳梁小丑，不過是他前行路上無關緊要的阻礙罷了。

可是張玉汝犯了一個錯誤。

張玉汝始終能平靜應對柳家的刁難，底氣源于他隱藏的實力――他早已站在大師級能力者的巔峰，體內能量凝練如淵，即便面對宗師級能力者，也有戰而勝之的底氣。

柳家那些人的刁難、克扣，于他而不過是螻蟻撼樹，只要他愿意，只需釋放一絲能量威壓，便能讓那些人嚇得癱軟在地。

也正因如此，他從沒想過要去“反擊”，只當這些紛擾是無關緊要的塵埃，一門心思撲在探查魏家秘密上。

可他忘了，自己能置身事外，小雪卻不能。

小雪是半年前被張玉汝從異獸襲擾里救下的孩子，她有著極強的能力天賦――這段時間在張玉汝的指點下，她的實力不斷提升，還突破到了中級能力者，就算是放到柳家護衛當中，也能夠有一席之地了。

可中級能力者的身份，在龐大的柳家面前，卻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了。

張玉汝不在乎的那些惡意，落在小雪身上，卻成了沉甸甸的壓力。

她不像張玉汝那樣能無視刁難，每天去領取物資時，都要面對家奴的白眼與克扣――原本該給她的修煉用能量晶石，總被換成布滿裂紋的殘次品。

偶爾想在飯堂多打一份熱湯，都會被護衛故意撞翻，濺得滿身油污。

有幾次，旁系子弟故意攔住她，拿她“姜離的小跟班”身份取笑，甚至用能量彈打碎她手里的藥籃，看著她蹲在地上撿散落的草藥，笑得前仰后合。

可小雪從不敢把這些事告訴張玉汝。

她知道張玉汝在忙重要的事，不想用這些小事打擾他；更怕自己的抱怨會讓張玉汝分心，甚至引來柳家更過分的報復。

她不害怕被趕出柳家，卻害怕給張玉汝添麻煩，只能在沉重的壓力下小心翼翼地活著，祈禱這些惡意能早點過去。

張玉汝意識到自己的疏忽時，已經是小雪被趕出住處的時候了。

平日里，張玉汝從不會讓小雪獨自暴露在風險中――他總會留下一具能量分身，隱在小雪身邊，一旦有危險便會立刻觸發防護。

可這次情況特殊，他從魏家廢棄據點的蛛絲馬跡里，查到了一條指向實驗基地核心的線索，需同時驗證兩處地點的信息，便索性讓本體與分身一同出動，只在小雪發間別了一枚凝著自身能量的銀簪――那是他設下的能量印記，若小雪遭遇危險，印記便會實時傳遞信號。

他剛抵達城西的驗證點，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刺痛――是能量印記被觸發了。

張玉汝心頭一緊，顧不得繼續探查，周身能量驟然涌動，化作一道殘影朝著住所方向疾馳。

空氣中的氣流被強行撕裂，沿途的落葉與塵土都被卷成漩渦，不過短短幾十秒，他便已出現在小院門口。

可走到兩人住了半年的小院前，卻看見院門被踹得歪斜，小雪的包袱被扔在門口的泥地里，幾件舊衣服散落在旁。

他心里猛地一沉，快步沖進去，只見幾個柳家護衛正把小雪往門外推搡，為首的護衛嘴里還罵著：“給臉不要臉的小賤人！跟著姜離那個災星，還敢占著柳家的院子？趕緊滾，再敢回來打斷你的腿！”

小雪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布包――里面是張玉汝之前給她的修煉心得。

看到小雪站在那里，雖眼眶通紅、衣角沾泥，卻并未受傷時，張玉汝懸著的心先落了一半，緊繃的肩線也微微松弛。

可當他看清小雪臉上未干的淚痕，以及那強忍著委屈卻止不住顫抖的指尖時，剛褪去的寒意瞬間又涌了上來，眼底掠過一絲冷得刺骨的光芒。

她看見張玉汝回來，眼圈瞬間紅了，卻咬著嘴唇沒哭出聲，只是委屈地看著他，像只受驚的小鹿。

那一刻，張玉汝才徹底醒悟。

他能無視柳家，能夠對抗宗師級能力者，卻沒能看到身邊人的遭遇和感受；他能看透柳家的虛偽，卻沒察覺小雪早已被恐懼壓得喘不過氣。

看著小雪通紅的眼睛和沾了泥污的衣角，他體內的能量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來，空氣瞬間變得凝滯，那幾個還在叫囂的護衛，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臉色慘白地癱倒在地。

張玉汝快步走到小雪身邊，輕輕接過她懷里的布包，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對不起，是我忽略了。”

這是他第一次為柳家的事動怒，也是第一次明白――有些責任，從不是靠實力就能“無視”的。

“柳主管，為什么要趕小雪出去？”他上前一步，穩穩將小雪護在身后，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人群中，一個穿著青色管事服的男人走了出來，正是負責柳家護衛隊后勤的柳家欣。他上下打量著張玉汝，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呦，這不是姜統領嗎？哦，不對，現在你早就不是統領了，該叫你姜護衛才是。”

柳家欣踱步到院門口，指著歪斜的門板，語氣愈發刻薄：“姜護衛，你可得搞清楚，這棟院子是給護衛統領住的，你現在就是個沒職位的普通護衛，有什么資格住在這里？柳家仁慈，讓你多占了幾天便宜，你還真把這里當成自己家了？”

張玉汝眸色微沉，正欲開口，柳家欣卻突然拔高聲音，像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現在趕緊帶著這小丫頭滾，別等我去請長老來！到時候，可就不是趕人這么簡單了！”

話音剛落，張玉汝便敏銳地察覺到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動――是大師級能力者的氣息，正從東側的長老院方向傳來，顯然是柳家欣提前搬來的救兵。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