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子,這塊玉佩就送給你了,”蘭一臣將玉佩推到了風幽篁的面前,沒有任何的不舍。
如果說以前這玉是為了尋回父親,那么現在它唯一的價值是尋回了摯友。
“這一看就是家傳之物,我怎么能占為己有呢?當時說好的,等我們重聚之日,我就把它還給你,現在應該物歸原主才是,”風幽篁推拒著,怎么也不肯接受。
風寒竹卻做主拿了起來,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玉佩,清脆的回響讓他這個行家都能看出此玉價值不凡,便笑著替弟弟做主接受下來。
“弟弟你就別推辭了,這可是蘭大人的一番好意呢,”風寒竹替弟弟別在了腰間,然后遠距離的笑瞇瞇的欣賞,“不錯,戴上這個更加玉樹臨風了,有我的風采。”
風幽篁沒想到哥哥會如此無理取鬧,正想解下之時,被蘭一臣阻止了,“不用取下來了,這樣挺好。”
夜已經深了,雨也慢慢停了下來,只是窗戶還不停的搖晃著,風幽篁想到了什么,說道,“兩日之后就是我的生辰了呢。”
“是啊,”蘭一臣沒有忘記,他們第二次重逢的時候竟然是第二年的清明節。
那天,蘭一辰要去給母親上墳,他形單影只,買了許多祭品,攀著山頭就上去了。
蘭母被葬在半山腰處,那地處偏僻,不會有外人打擾,蘭一臣早早的就去了,晨曦初露的時候,天還不是那么明朗,又因為是清明前后剛下過雨,路上有些泥濘,不是那么好走,他走的格外吃力。
他來到墓前,將周邊的雜草給拔掉了,然后清理了一下墓上的灰塵,最后將祭品一一擺了出來,他跪在墓前也不吭聲,只是替母親委屈。
因為父親的不知所蹤,母親身份不被認可,也沒能葬入殷氏家祠,這些時日他一直在勤學苦讀,等來年上京之后,找到父親,再將母親的墓移過去,不至于一個人被孤孤零零的葬在這兒。
這座山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于是他自己取了一個,叫做無名山,山上沒有什么風景,人煙稀少,跟一座大的墳包沒什么兩樣。
他雙腿跪在潮濕的泥土地上,眼淚早已經流干了,甚至不敢去回想母親的音容相貌,在他心中,他的母親是非常偉大的母親,教他做人,教他學問,是他的良師益友。
母親生前以蘭花為伴,于是他特意栽了蘭花在她的旁邊,如今這些蘭花長勢極好,似乎冥冥之中是母親的照料。
正在他緬懷對母親的哀悼之中,只聽著遠方傳來一個突兀的“哎喲”的聲音,他本不欲理會,可是沒想到那人痛苦的呻吟起來,還喊起了救命。
也許在母親的墓前,他還做不到視若無睹,他起身,最后看著母親的墓說道,“娘,日后我再來看你。”
他尋著聲音找了過去,就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按著自己的腳,也不知道傷的怎么樣了,他上前低聲詢問,“需要幫忙嗎?”
那人抬起頭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皺起小臉說道,“子澶哥哥,我的腳崴到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骨折,你能背我下山嗎?”
蘭一臣有些詫然,當時并沒有和之前救的那個乞丐孩童聯系起來,畢竟眼前這個干干凈凈,白白嫩嫩的,一點沒有之前狼狽的痕跡。
“你怎么會認識我?”如果不是親近的人是不會這么稱呼自己的,蘭一臣蹲下身去看著他的眼睛,這個少年雖然瘦弱,但是那雙眼睛卻是出奇的亮,仿佛任何的陰暗都與他無關,蘭一臣竟萌生了對他的好感,幫他檢查了一下腿上的傷勢,還好沒有傷到骨頭。
“是你自己說叫殷子澶的呀,之前你救了我和我哥哥,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你,如今再次相見,一定是要我來報恩的。”小少年說的之鑿鑿,好像沒有看出眼下的情況是誰幫誰。
蘭一臣俯下身子,對他說道,“你腿傷的并不厲害,不過還是去看一下大夫比較好,山腳下就是我家,鄰居也是一位大夫,我可以讓他幫你看看。”
“好呀好呀,謝謝子澶哥哥。”少年一點都不客氣,伸手攬過他的脖子,趴在他的后背,小腦袋蹭了蹭,舒服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蘭一臣一向不喜與外人親近,可是此時卻不覺得有什么不適,他穩穩的托起少年的,慢慢的向山下走去。
小少年在他的背上嘰嘰喳喳的,不停的在說話。
“我叫小竹子,我哥哥叫大竹子,我們本來出生在富貴人家,可是家道中落變成了乞丐,我們被子澶哥哥你救下之后,我們干了許多以前都沒有干過的事情,街邊雜耍,沿街乞討,到大戶人家干苦丁,幫人跑腿,總之能讓我們生存下來的,賺到錢的,哪是出賣尊嚴都可以……”
蘭一臣靜靜聽著,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是很同情這一對兄弟,可以僅此而已,在這個荒亂的世道上,和他有同樣遭遇的不計其數,他同情不過來的。
“怎么你獨自上山來了?你哥哥呢?”蘭一臣想起當時抓著他下擺,不肯讓他離開,也要讓他救自己弟弟的那個兄長,怎么會放任自己的弟弟到處亂跑呢。
風幽篁環在他脖子上的小手扭了扭,似乎在糾結著要不要說實話,“哥哥實在太辛苦了,他今天還要去工地上干活,我想著去山上采一些草藥,拿到鎮子上去賣,也能補給一下家用,可是我太沒用了,還沒走兩步就摔倒了。”
“子澶哥哥,等你見到我哥哥可不可以不跟他說呀?我怕他會生氣,”風幽篁小身子晃了晃,以前他一撒嬌,哥哥就立刻會答應下來,也不知道在子澶哥哥身上,是不是同樣適用?
蘭一臣有些無奈,“小心些,你這愛動的性子是該好好改改了,別再亂動了,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風幽篁不敢再胡鬧了,看來有些套路并不是適用在某些人身上,“子澶哥哥,你家就在山腳下住著呀?那你家里還有其他人在嗎?我去方不方便呀?”
蘭一臣眸子暗了暗,“沒有,我家里只剩我一個人了。”
風幽篁自覺戳到了別人的痛處,忙道歉,“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不過我也只剩我哥哥一個親人了,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們兄弟倆也是你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