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一臣畢閉目,啞聲道,“你可知,復仇的方式有很多種,也有保全性命的方式!”
殷云輕笑,眼底卻是一片死寂,“我知道,可讓我茍活至今的唯一動力便是報仇。”
蘭一臣知道他病入膏肓了。
如果茹娘還活著,便能勸他回頭是岸,可她已經不在了。他便不再勸,只伸手,輕輕覆上他冰冷的手背。
“你請求的事,我答應你了。”
殷云望著他,忽然鄭重一拜,額頭觸地,鐵鏈鏘然。
蘭一臣沒有扶他起來,只低聲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這樣吧!”
殷云起身,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笑意。
“多謝堂兄成全。”他聲音微弱卻堅定。
蘭一臣轉身欲走,殷云卻又道:“堂兄,若有來世,愿能與您把酒歡。”
蘭一臣腳步一頓,微微點頭,卻未回頭。
待他走出陰暗的牢房,月光如水,慘白的落下一層清輝。
他知道,殷云的復仇之路已無法回頭,而自己答應他的事,也必須做到。
三日后,太傅殷云于午門斬首,他被囚在牢車里路過街道的時候,兩旁的路人都在對他扔菜葉子。
人人都對他厭之棄之。
殷云面無表情地站在刑場上,他的目光冷漠而平靜,仿佛周圍那些對他的謾罵和羞辱都如同過眼云煙一般,與他毫無關系。
午時三刻的陽光直射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顯得有些孤寂。
劊子手手持明晃晃的大刀,站在殷云身后,他的表情冷酷而決絕。隨著一聲令下,便是他生命的結束。
百姓們在臺下圍觀,對面的茶樓上,風幽篁站在窗口,想起他們同為榜上有名的前三甲,梅潤笙被流放,殷云落得斬首的下場,而她這個狀元郎依舊是風光無限的戶部尚書,可她也不知道還能風光多久……
也許有一天,她女扮男裝的身份暴露出來,下場比他們還不如吧,突然就有了一種兔死狐悲之感,眼圈也泛紅起來。
她看到蘭一臣不顧眾百姓的目光走上了刑臺,自從聽說了殷云通敵賣國的事后,大家如今對殷云都是厭惡至極,恨不得讓他死后下十八層地獄,自然沒有一個人愿意為他送行和說話的。
跟他沾邊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蘭一臣還是不管不顧的上臺了,在眾人鄙夷的眼神中,他帶了一壺燒刀子,和殷云做著最后的告別。
蘭一臣將酒壺遞給殷云,“我來為你踐行。”
殷云伸手接過,仰頭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水順著嘴角流下。
“堂兄,這燒刀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烈。”他聲音帶著幾分喟嘆。
蘭一臣也喝了一口,道:“黃泉路上,就用這酒壯膽。”
殷云慘然一笑,“有這酒,有堂兄送行,我死而無憾。”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陰云密布,狂風大作。眾人皆驚,以為是上天示警。
空中突然下起了雨,殷云仰起脖子,把酒灌入喉間,雨水順著酒液進入喉嚨,他嘗到了一股咸澀的味道。
這時候就算哭,也不顯得沒有男子氣概了,殷云過足了癮,把酒杯一摔,朝他揮了揮手,“走吧!”
蘭一臣默默地閉上了眼,感受著這突如其來的雨水洗禮,天氣越來越冷了!
在監斬官的催促下,蘭一臣下了臺。
殷云的目光平靜,掃過臺下密密麻麻的圍觀百姓,似乎還在其中看到了他的母親,她哭的是那樣傷心,如果知道茹娘在他心中這么重要,當初她就不會對茹娘那么不好了吧?
殷云被按在鍘刀前,低聲呢喃,“茹娘,我來陪你們了!”
刀落,血濺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