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覽乾坤的深目靜望著前方。
那里,女子手執紙傘,涉雪而來。
她承襲病態,卻非弱柳扶風之輩,外罩一件白色雪氅,冷傲孤清,恰似雪中白梅。
而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眉宇間皆是天家凜然。
“公儀先生。”
沉斂聲音穿過密雪。
她將傘收起,“太子殿下。”
書房里炭盆火熱,銀絲炭燃燒赤紅。
“宋初?”
聽她擇定的人選,沈君州垂目。
安北大都護乃封疆大吏,非忠臣能將不能勝任。
劉錫疑慮:“宋初雖是徐陽座下第一大將,能力不俗,但為上梁舊臣,若有反心,豈非放虎歸山?”
她未急著作出解釋,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布袋。
沈君州眸色沉沉,許久,抬手將之接過。
布袋放入手中沉甸甸的,像一塊金子。
當日她夜入梁營,離開時并未將那枚天子調兵符取走。
后來上梁帝罷免徐老將軍,徐老將軍麾下盡歸降平唐時,將天子調兵符和那他手中那枚兵符一齊交給了沈君州。
沈君州凝視著倒在掌心的東西。
銅符上已無往日血跡,可它經歷過太多的戰爭,殺伐之意早已深入每一道冷肅紋路。
銅身虎豹紋,是上梁兵符。
這是山渝關大捷后,她離開聊城那天,他給她的。
天子贈兵符,將軍守河山。
上梁軍歸降,日后重編新軍,這兵符已無用。
可上梁先帝與徐陽老將軍這一君一臣的忠義風骨,兵符可表。
臨別之際,他將這枚上梁兵符給了她。
他將君臣間最珍貴,也是最稀有的信任,交給了她。
春念人如今又將兵符還給他,由他交給宋初。
其中用意,沈君州明白。
其中深意,宋初也當明白……
火盆里的銀絲碳越燃越烈,啪的一聲炸出一點火星。
等人走后,書房內重歸平靜。
沈君州緩緩轉身,視線定在身后橫于劍架之上的銀白寶劍之上。
劍鞘的雪身龍紋流溢銀光。
事君劍。
他伸出手,雪鞘冰冷,握于掌中。
鑲嵌在上的赤色寶石隨著他動作閃爍出凌厲之感。
劉錫親自將人送出宮后,返回書房。
“公儀先生真是深諳人心,洞悉無遺。”
回想今晚夜談,這位公儀先生的心計,當真是世間第一等。
先以宦官手中的天子調兵符破了徐陽對上梁新帝的忠心,后以加以游說,勸得徐陽歸降。
如今又用這枚舊兵符換得宋初忠心。
小小兩枚兵符,在她的動念之下,一枚摧毀了上梁,一枚將定下平唐北域百年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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