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夜飯不在沈公館,而在御園。
四九城墻根下,護城河邊,四合院低調中在瑞雪夜里透著古樸底蘊。
林家外公當年上山下鄉時在江省成家,后來借東風起,在那片富饒的土地上立業,成為江省首富。
與林外婆膝下只有沈夫人一個女兒,待女兒成家后,便將家業交給女婿打理,回京北頤養天年。
玄關典雅,唐朝古畫,宋朝雅瓷,古韻悠長。
還未開席,女眷們在廳里打牌聊天,電視機里正播放著電視機。
老太太又念叨起沈澤州,也念叨春念人。
“阿澤平日難得回家,小念也要出國讀書,你呢?聽說從山去江省一去就是兩三個月。”
話里話外還是在憂心林平君和沈從山聚少離多的事。
當年將偌大家業交給女婿,雖說沈從山撐起家業不易,但人心總有偏向。
現成例子要多少有多少,靠原配發家最后外頭有人的,轉移家資,逼原配凈身出戶。
林平君溫聲安撫:“媽,從山做事有分寸,不會對不起我。”
老太太將茶杯重重擱在幾上,越說越不高興的模樣,母女倆如出一轍。
窗外爆竹聲聲,院里孩童嬉笑追逐。
沈澤州雙手抄兜,立在茶室長窗前,看庭院里春念人正帶著林家各房的小崽子們玩鞭炮。
他身后,林老爺子正與沈從山對弈。
老爺子規肅嚴厲,穩健落棋,提了一手死子,然后定觀盤面,沒抬頭。他身后,林老爺子正與沈從山對弈。
“這三個月,辛苦你了。”
棋面上左邊失勢,沈從山便要從右邊尋生機。
“應該的,好在一切順利。”
夏礦集團雖然今天仍站潮頭,但三代從商不如手握小權。
還是籌謀晚了。
有些事情受到掣肘才曉得關隘在哪。
沈澤州視力極佳,透過玻璃瞥見一個孩子舉著香蹦跳,那點猩紅的香頭隱進了春念人的羽絨服。
春念人玩得用神,渾然未覺。
他抽出手推開門窗,站進長廊。
孩子們聽見聲音回頭,頓時噤若寒蟬,這些在家無法無天的小皮猴,唯獨怕他這個大哥。
你推我搡,不知所措。
突然一個鞭炮在竹叢中炸響,震落竹葉上積攢的細雪,簌簌淋了春念人一頭一臉。
她捂著耳朵,隔著一場小雪,抬眼看見沈澤州站在廊下,檐邊紅宮燈垂下影,將青年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哥!”她展顏一笑。
隨即小蘿卜頭們叫“大哥”的童聲此起彼伏。
沈澤州朝她招手:“過來。”
春念人進廊下跺掉靴上的雪,又拍了拍頭發。
沈澤州微低頭,捏著她手臂,把手指探進她衣袖,翻捋袖口。
香頭燙穿了羽絨服,好在里邊還有件白色毛衣,只燎焦了表面,沒燒進去,不然就直接燙在她皮膚。
春念人眨眨眼,看清那個被烙穿的小洞,瞧他不悅地皺眉,趕忙說:“不小心的,你別嚇他們。”
沈澤州十分吝嗇眼神,小蘿卜頭們還一聲不吭站在雪地里頭,也不像剛剛跟春念人那樣一起撒歡,一手抓著鞭炮一手捏根香,正等他的示下呢。
春念人推著他手臂進屋,轉身關門窗的時候探出頭,沖小蘿卜頭們打手勢,讓他們自個兒玩去。
年夜飯最是熱鬧。
水靈靈的小姑娘一向得長輩們喜歡。
在林家孫輩中,自沈澤州往下,數到最小兩個月的嬰兒,只有春念人一個女孩。
席間老爺子還親自過問春念人的學業,對于她留學的計劃表示支持,說學費他來出。
錢是小,關心卻大。
林老太太慈祥端坐,領頭給了大紅包。
上上下下,各房叔伯嬸娘又給了一輪。
除夕夜守歲,熱鬧到了一兩點。
回到沈公館,春念人抱著深藍禮盒站沈澤州臥室外,抬手敲門。
“進。”
她等到回應,推開房門一線,里頭靜悄悄。
沈澤州站在小陽臺暗角,清楚瞧見她像只貓兒似的溜進他私人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