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飛機引擎轟鳴震顫著紐約上空的寂靜,航跡燈刺破靛青色夜幕。
十六小時后,這趟由美啟程的國際航班落地京北機場。
暮色像稀釋的藍墨汁漫過機場跑道,飛機舷梯在冷白的光里投下細長陰影。
春念人踏出艙門,霞光盡沉,暮天呈現靜謐的深藍。
時隔四年,又見京北城。
五十米開外,一輛黑色切諾基靜靜停泊在晚色里。
男人倚著車門碾滅煙蒂,火星濺落的瞬間,他摘下了墨鏡,露出她熟悉又被時間和歷練雕琢得更冷銳的眉目。
沈澤州的目光盯住那道隨著人流走出艙門的倩影。
少女單薄的身形將周身一切裁剪,單獨存在于他的目光之中。
春念人站在沈澤州面前,側臉輕輕靠在他臂膀。
“哥。”
沈澤州帶著槍繭的掌心懸在半空,最終克制地輕按在她后頸。
“歡迎回家。”
春念人飄零的身心,落在了歸處。
如此溫情脈脈的氛圍,突然被一句洋腔怪調的蹩腳中文打破。
“泥嚎~”
沈澤州眉骨驟然壓低,緩緩抬眼,如鋒刃出鞘的視線釘在這個外國佬身上。
春念人差點忘了跟自己一路的威廉小子。
她抬起頭向沈澤州介紹。
“威廉,我在賓大的同學。”
威廉立即沖他揚起向日葵般燦爛的笑臉。
“他癡迷東方文化,聽說我回國干脆就一路同行。”
她補充道,沒注意到沈澤州眸色一深再深。
沈澤州不輕不重嗯了一聲,給她拉開車門。
“上車,至于你同學喜歡旅游……我明兒找人接待他,保管他賓至如歸。”
威廉聽字不聽調,一聽“賓至如歸”四個字眼睛放光。
活脫脫一個大傻個兒。
夜色漸濃。
四年時間,沈公館好像沒怎么變化,只有綠化植被越發茂密蔥郁。
林平君依舊保養得宜,美麗時髦,站在門廊緩步臺張望,已經等候多時。
終于,大門外有了動靜,車燈束刺破街道昏暗,由遠及近。
鐵藝大門應聲而開。
沈澤州的黑色切諾基碾過滿地梧桐碎影,打轉方向盤,開進家門。
春念人坐在副駕駛,看清快步走下臺階的林平君,眼睛一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車一停,她迫不及待推開車門跑向林平君,倦鳥投林般撲進林平君的溫暖懷抱。
“林姨!”
林平君手在她后背輕輕拍了拍,眼睛微紅。
“國外有什么好的,人都瘦了。”
她把臉埋在林平君肩頭,聲音悶悶的。
“一點都不好,樣樣都比不上家里。”
別過臉去,手背擦凈眼角淚光,這才從林平君懷抱里出來。
孩子氣的抱怨惹得林平君破涕為笑,牽著她正要進屋,轉開眼才注意到后邊跟沈澤州前后下車的人。
還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