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生緩緩起身,高大陰影隨著他入侵的步調迫近,壓上她的花梨木畫案。
他停在她對面,距離不遠不近,恰好讓她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與淡淡的煙草味混合的氣息,帶著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侵略性。
“春小姐。”
沈朝生開口,聲音比剛才更近,更具壓迫感。
視線掃過案上那幅未完成的工筆荷花。
畫上荷花,清凈不染塵。
“久聞春家二小姐的名家風采,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春念人唇邊掛著不卑不亢的微笑。
“沈生謬贊,不過是些微末技藝,不敢入您青眼。”
她刻意用了港人慣用的稱呼,帶著疏離的客氣。
沈朝生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但笑意并未到達眼底。
他慢條斯理地從西褲口袋取出一張名片,將名片輕按在未干的荷葉墨跡旁。
“春小姐需要時間,可惜我的時間有限,春小姐最好在我耐心用盡前,還回沈家舊物,畢竟,我不敢保證下次登門……會是誰。”
不算明顯的警告。
語畢,他不再多,深深地看了春念人一眼,隨即轉身大步離去。
藏藍身影執傘而行,沒入雕花窗欞外的雨幕,很快被暗夜吞噬。
春念人撿起那張名片。
材質特殊,觸手冰冷,上面只有簡潔的姓名和一個私人號碼,沒有任何頭銜。
旁邊的手機無聲亮屏,她取來接通。
“喂,溫齡。”
“二小姐,查到了,拍下五王醉歸圖的terence是沈朝生的助理。”
沈朝生?
春念人回想他最后那意味深長的一瞥,倏然低笑出聲。
笑聲清越,在獨有她一人的畫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你聯系一下春承業,他不是在秘密出手一件老物件嗎?把上次賣畫的兩百萬取出來,你出面幫我把那件東西買下……”
一周后。
沈氏旗下一家新藝術基金成立,基金主理人為慶祝要舉辦了一場高端酒會。
春念人本不愿參與此類場合,但新藝術基金的負責人是她畫展的關鍵贊助人之一,不好推辭。
豪華游輪“維港之星”停泊在九龍半島附近海域,世界聞名的夜景在今晚也成為了這場盛會的背景板。
今夜的維港,匯集了港島頂尖的商賈名流,收藏家,藝術掮客和名媛。
高級香檳,魚子醬,現場爵士樂隊營造著紙醉金迷的氣息。
浮華之下,是無數雙互相打量,計算價值的眼睛。
春念人一襲深海藍絲絨旗袍,如沉入珠光寶海的一滴靜墨。
男人站在游輪最高層的私人甲板上,目光穿透層層人影,牢牢鎖定在那抹纖細的藍色儷影上。
女人的長發松松綰起,點綴在上的鉆石流蘇發飾隨步履輕晃,碎光流轉間襯得她脖頸線條愈發孤清。
看她周旋于藝術名流間,談笑自若,直到借口透氣走向船尾觀景臺。
遠離舞池的喧囂,憑欄獨立,望著夜海波濤。
海風卷起她的旗袍下擺,露出纖細腳踝,此刻的她,像被強行嵌入浮世繪的古瓷,沉靜卻被染上了靡光。
他無意察覺到她眼眸里對這片燈火輝煌的疏離。
那瞬間,名利場的喧囂似乎都離她很遠。
也離他很遠。
“沈先生高抬貴手,只要您松松手,給興德一個月時間,不,半個月!或者,只要一個億,就當我向您借的,興德只要度過難關,我可以給您一半股份!!!”
港城曾經風光無兩的興德老總此時正跪在男人腳下,不惜磕頭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