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心頭一緊,連忙解釋道:“北燕南侵,多少兒郎血濺沙場,多少家庭支離破碎,我們著素服,是為那些戰死的英靈戴孝。”
白z雖然已經傷成這樣,但還是關心:“素素,北燕人被趕跑了嗎?”
崔氏點頭:“平城和涼城都已經收復了呢。”
白z一臉欣慰:“真沒想到,我白家滿門書生,還能有以這種方式為家國百姓作出貢獻的一日,祖父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祖父……
白z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忽然陷入了沉默。
崔氏埋頭處理傷口,眼淚卻一點一滴落下――她該怎么告訴夫君,白家的兒郎都沒了,拿下這座城的,是舍棄了女兒身份的大姑娘?
她該如何開口,她開不了口。
于是,她沉默著,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把白z的滿身傷痕給處理完畢,小心地包扎起來,給白z換上干凈的衣裳。
夫君真的好瘦,衣裳松松垮垮搭在身上,晃晃蕩蕩的,就算沒有風,好像也灌了風似的。
這時,白z凝著她:“素素,你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
崔氏否定:“夫君說什么呢?”
白z一瞬不瞬地凝著她:“素素,我心悅你,也懂你,看得出你撒謊。”
崔氏端起這一盆又一盆的污水,想要避開這個問題。
但是,白z不依不饒:“素素,如果這里沒有出事,祖父一定不會讓你們來邊關,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崔氏勉強擠出笑容:“真的沒事,夫君莫要多想。”
可下一瞬間,白z卻激動起身:“素素,你告訴我啊,告訴我!”
崔氏連忙放下水盆,走過去攙扶夫君:“阿z,你別激動,身上都是傷呢!”
白z卻是來了孩子脾氣:“你不告訴我,我便不聽你的。”
崔氏咬咬牙,還是選擇把真相埋藏起來。
這樣的痛,他們剛經歷過一遍,實在不忍心看到夫君也經歷著那樣的痛苦。
說什么也不忍心。
于是,崔氏怎么也不肯回答,只是重復:“夫君,你別瞎想,真的沒有事發生,你還信不過我么?”
“那你為什么不敢看著我說?”白z凝著她,死死地盯著。
許久,白z又啞聲問道:“是不是……是不是父親他們出事了?”
崔氏一怔,卻是咬牙不語。
白z慌了,再也沒有從前那端莊持重的模樣,他握住妻子的雙肩,聲音都在顫抖:“素素,你為什么不說話?你回答我啊!”
崔氏偏過頭,緊緊地抿住唇角,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她的沉默,卻是換來白z的愈加慌張:“你告訴我,他們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崔氏依舊沒有語,眼淚又滾了下來,甚至發出無法抑制的抽泣聲。
這叫她怎么說?
叫她拿刀戳夫君的心窩子,她怎么忍心?
白z掀開被子,起身下床:“你不說我去問她們,問嫂嫂,問六妹,總有一個會告訴我!”
“夫君……”崔氏眼看瞞不住了,啞聲叫住了白z。
白z止住腳步,征詢地望著她。
崔氏擦干眼淚,猛地抱住了白z,聲音喑啞:“夫君,平城一戰死傷慘重,八萬將士全殲,而我們白家,也失去了重要的親人。”
“現在的姚城、平城,都是大姑娘率兵拿下的……如今替白家兒郎作戰的,是我們家的大姑娘。”
能瞞到何時呢?
長痛不如短痛。
她也不想叫夫君知曉啊,可這樣瞞著,難道讓夫君身上的傷好了,還要去治愈心底的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