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為了不讓阿飛喝那么多,就拼命地搖骰子。一開始還不明白怎么的骰子數算是輸了。玩了幾把過后,九月就明白了其他的奧秘。今晚運氣還是不錯的,阿飛是四個男生中喝的最少的。
“兩人配合的還不錯呀!”
“你們兩個女孩子今晚好像沒有喝到一杯酒?”黃發男生看似喝醉了,大聲說道。
小鐘立馬拿過酒杯,“她們不會喝酒,一杯就倒了,我替她們喝……”
卷毛男生附和道,“那不行,她們今晚不喝一杯,就是不給兄弟面子。”說完,就給把二姐和九月桌前的杯子倒滿了酒。
小鐘本想著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的,但奈何被黃發男孩攔住了,“兄弟,你聽哥的,讓她們喝上一杯不過分的,要是醉了,她們不是住你家嗎?待會一定幫你們把人安全送回去……”旁邊兩位女孩子也喝了不少酒,在一旁也開始勸酒了。
五顏六色的彩燈在夜色中嗡嗡作響,“老王燒烤”的招牌缺了右下角,在晚風里輕輕搖晃。九月盯著塑料杯沿凝結的水珠,耳邊是小鐘一行人他們此起彼伏的起哄聲。烤架騰起的煙霧裹著孜然香漫過來,混著男孩衣服上隱約的汗味,在她鼻腔里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你們倆遠道而來,我們那么熱烈歡迎,不喝說不過去吧?”黃毛男把酒杯往前推了半寸,杯底在油膩的塑料桌布上拖出暗色水痕。九月垂著眼睫,看見自己倒映在琥珀色酒液里的臉被波紋割裂成碎片,就像去年二姐十七歲生日蛋糕上融化的蠟燭。那天她偷喝了一瓶啤酒,在衛生間抱著馬桶吐到凌晨。九月蜷縮在瓷磚地上數著嘔吐間隙的秒數,冰涼的觸感從尾椎骨爬上后頸。
“行行行,我們喝。"二姐突然伸手,指甲上剝落的星空藍甲油蹭過九月發抖的手背。啤酒比她想象中沉,冰涼的杯壁貼住掌心時,十七歲生日那晚的眩暈感突然從記憶深處翻涌上來。那天她們穿著嶄新的衣服,被夜風吹得像漲潮的海,而現在褲子膝蓋處還留著上周體育課蹭上的草漬。
辛辣液體滑過喉管的瞬間,九月的睫毛劇烈顫抖。她聽見自己吞咽的聲音混在小鐘他們的口哨聲里,像條擱淺的魚。九月突然抓住桌沿,指節泛白得像是要捏碎什么。
液體在胃袋里炸開的灼痛讓九月想起化學課上的鎂條燃燒,白光刺目。她數到第七次喉頭痙攣時,阿飛正把烤雞翅推到她們面前,金黃的油珠順著鐵簽滴落,在一次性餐布上暈開渾濁的圓斑。二姐在桌下死死掐住大腿,指甲透過校褲布料陷進皮肉,疼痛像根銀針把翻騰的胃液暫時縫住。
“牛逼啊!”男孩子們拍著桌子大笑,易拉罐被捏扁的聲響像是某種倒計時。九月盯著對面屋子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霓虹燈把她的臉涂成青紫色,像具正在腐爛的尸體。
“你們真的太給面子了,來來來,喝完一杯,還有一杯。剛才那杯是敬他的,這一杯是敬我的……”卷毛男孩一邊拿起酒瓶倒滿酒杯,一邊說道。
小鐘趕忙拉住卷毛男孩,“兄弟,她們喝不下了,給點面子,我先干為敬……”說完,他就拿起二姐第二節酒一飲而盡。阿飛動作也很迅速,把九月的那杯酒也喝了精光。
“你倆,都不明白兄弟的用苦良心,她們不喝醉,你們怎么有機會……”小鐘趕緊捂住黃發男的嘴巴,不讓他繼續瘋瘋語。
這種虎狼之詞也能從這個年紀的男孩嘴里出來,估計這就是早出社會的學到的。怪不得外婆說,在農村如果不繼續讀書,十八歲的女孩子就該嫁人了。看來,社會遠比自己想的還要復雜。暑假結束的最后一天,從外婆那里也聽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小學同學,住在村委四隊池塘邊的那個男生當爸爸了,才十七歲就當爸爸了。九月聽到這個消息都震驚了。
那個男生二姐也認識,當九月把這個事情說給二姐聽,當時二姐的家人也在現場,從大家那快要驚掉下巴的表情,就知道大家覺得有多不可思議了。二姐的媽媽還特地和二姐和九月強調,“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愛,不要被社會上那些小黃毛給騙了,毛都沒長齊,肚子就被人搞大了。法定結婚年齡女孩是二十歲,都沒到結婚年齡就生孩子了。如果是我的女兒非打斷腿不可。”
看著眼前兩個喝得有點多的女孩子,九月也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二姐突然站起來,塑料凳在水泥地上刮出尖嘯,“我們去拿紙巾”,她聲音清亮得可疑,攥著九月手腕的力道幾乎要捏碎骨頭。
洗手間燈泡接觸不良地閃爍,二姐趴在洗手池干嘔時,九月從鏡子里看見她后頸的碎發被冷汗粘成縷狀。隔間里傳來沖水聲的瞬間,二姐突然直起身,通紅的眼眶里晃著某種鋒利的光:“下次……下次絕對不喝了。”她的誓被外面突然爆發的笑聲切碎,九月擰開水龍頭,讓嘩嘩水聲淹沒喉嚨深處泛起的鐵銹味。
燒烤攤的人漸漸減少了,這個點也應該結束夜生活了。在看看小鐘他們一行人,就小鐘和阿飛喝的不是很多,其他兩男兩女已經半醉半醒了。可是,待會還要回家呀,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不能酒駕,這今晚開車的人都已經喝酒了,萬一被查就麻煩了。
“你們都喝那么多酒酒了,要不等酒醒了再回去吧。”
“這點酒沒醉,車還是能開的……”
等小鐘結好賬,黃發男他們四人就開車回去了。九月和二姐看著不怎么放心,還是勸小鐘和阿飛,吹一下晚風等個十分八分鐘再回去。她倆雖然是喝了一杯啤酒,也吐了不少,不過還是有點暈乎乎的感覺。慶幸的是,他們都安全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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