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陽不禁苦笑。
自己竟然成了這場政治秀中的“貧困戶”,一個被精心包裝、用來彰顯縣長親民形象的道具。
對于不知情的人來說,這樣的畫面無疑是天衣無縫的。
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縣長親自探望貧困戶的感人場景,沒有破綻。
可是,對于那些知情的人呢?
他們又會怎么想?
他們心里肯定會認為,自己遭人陷害的事,與縣長無關,因為縣長馬上趕來慰問了。
殊不知,世上還有“欲蓋彌彰”四個字。
“我成了張超森慰問的貧困戶?”江昭陽的聲音發顫,手指深深掐進掌心,“爸,這事有不有些荒謬?”
“我了解張超森,此人善于做秀!”江景彰從茶幾抽屜深處摸出包皺巴巴的紅塔山,火柴劃亮的瞬間,往事在硝煙中浮現:“二十年前,在縣委辦時,他知道當時地區的領導會微服私訪,徹夜加班……”
“現在不過故伎重演,他現在的做秀,不過是向外界透露一個信號,他是多么器重你,要消除別人的猜疑。”
江昭陽走到陽臺上,遠處政府大樓的霓虹燈牌在夜色中明滅如喘息。
江景彰突然伸手關掉電視,黑暗瞬間吞沒了虛假的光影。
他冷笑道:“去年一家煤礦發生礦難時,他也是這么給遇難者家屬送溫暖的。”
“他就是這樣一個‘親民’縣長!”
這時,下雨了。
雨點擊打窗欞的聲音漸漸密集,江昭陽摸起床頭柜硬質的u盤,揣入到身上。
他想起上周看的一部電視連續劇的臺詞“龍潭水深,勿獨行。”
如果說,縣里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龍潭,那張超森就是一條濁龍。
柳璜推開家門時,玄關的電子鐘剛好跳成1817。
廚房里飄來糖醋排骨的香氣,混著油煙機低沉的嗡鳴,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
“今天怎么這個點才回來?”朱潔玉趿著毛絨拖鞋從廚房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幾點油星,“不是說現在不提倡加班?”
柳璜彎腰解鞋帶的動作頓了頓。
真絲領帶隨著低頭的姿勢垂下來,在節能燈下泛著幽藍的光,像條蜿蜒的溪流。
“我下午看了幾份材料。看完后就到了現在。”他說得輕描淡寫,喉結卻滾動得厲害。
其實下午臨下班前,他接到了何東來的電話,被他罵得狗血噴頭,柳璜一聲不敢吭,像灰孫子一樣。
放下電話后。
他傻愣了,張超森那條船肯定是容不了自己了。
他知道自己的局長夢就此破裂。
今后何去何從?
他心內十分徘徨。
柳璜心里特別希望江昭陽的解救,是魏榕接到了他的電話后,采取的行動。
這樣一來,自己仍然是功臣。
還攀上了縣委書記這一棵大樹。
可是他百思不解,這里面看不出是縣委書記在行動。
趙珊不過是誤打誤撞的,因為她本來就是去雙規趙明嶺的。
不過是摟草打兔子,順帶解救了江昭陽而已。
但是這是不是巧合了一點兒?
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始終理不清頭緒。
這樣才耽誤了下班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