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過來了。
“江姨的碧螺春還是這么香,每次聞到這味道,都讓人心曠神怡。”于維新殷勤地迎了上去,雙手接過周靜手中的茶盞。
他輕輕抿了一口,贊不絕口,“要我說啊,昭陽就該搬回家里住。”
“江姨您看這家里的布置,這些古色古香的家具,還有這光潔如鏡的瓷磚地板,多養人啊!”
“哪像他在醫院宿舍里,整天聞著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對身體也不好。”
周靜用絹帕擦著并不存在的茶漬,目光在兩人間逡巡:“維新啊,要是你能常來家里坐坐,我就把書房好好收拾一番。”
“那里安靜又寬敞,適合你們年輕人談天說地。”
“記得你們小時候,總是形影不離,擠在一起說悄悄話,好像整個世界都裝不下你們的秘密。”
周靜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懷念,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有一次,你們還偷偷喝了昭陽爺爺珍藏的雄黃酒。”
“結果不僅醉得東倒西歪,還把爺爺的寶貝花瓶給打翻了,那次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媽!”江昭陽的臉頰瞬間染上了緋紅,尤其是耳尖,像是被火燒云染過一般。
他趕緊打斷了母親的話,生怕那些童年糗事再次被翻出來成為笑柄。
于維新卻已經笑倒在沙發上,領結歪斜著露出鎖骨處的淡紅胎記——那形狀像極了他們曾在太湖石上刻的歪扭“義”字。
他現在算是活明白了。
只有死心塌地跟著江昭陽,才會有真正的前途可。
畢竟,自己是他正宗的發小,江昭陽與自己,自幼便如影隨形,共度了無數個春夏秋冬。
彼此的童年,是在那條熟悉的老街上追逐嬉戲。
是在夏日午后的大樹下分享一塊冰涼的西瓜。
是在冬日雪地里堆砌夢想中的城堡。
彼此之間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無需多便能心意相通。
與其像變色龍一樣,為了生存四處攀附,活得沒有自我。
還不如做江昭陽的跟班,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同學之間更加知根知底呢?
暮色漸濃時,于維新起身告辭。
他臨出門前突然轉身,月光給頎長身影鍍上銀邊:“昭陽,經此一厄后,你幻飛成龍,一飛沖天了……”
“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走吧,走吧!”
江昭陽將他推出了門。
父母親臥室傳來調試無線電的沙沙聲。
評彈《珍珠塔》的吳儂軟語飄進夜色。
江昭陽摸出手機,鎖屏壁紙還是柳雯在拙政園拍的背影。
十八孔橋洞下垂落的柳絲纏著她藕荷色旗袍。
那天她轉身時簪頭的珍珠流蘇掃過他下巴,笑著說要給他縫件盤金繡的白大褂。
“叮——”
朱潔玉的短信突然跳出來:“昭陽,冒昧打擾。”
“小女現在總對著海棠發呆,有些話或許該當面說清。”
風過客廳,陽臺檐角銅鈴叮咚作響。
江昭陽抬頭望見不遠處公園廊柱上褪色的春聯,“杏林春暖”的“暖”字被雨水洇開了半邊,像極了那日自己額角受傷時,柳雯哭花的眼妝。
然而,盡管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
江昭陽深知,自己心中的傷痕并未愈合。
他明白,柳雯的發呆,朱潔玉的短信,都是想要修復這段關系的嘗試。
但自己內心的那道坎,卻不是輕易能夠跨越的。
一時之間無法回到從前。
這兩天,柳璜一家也陷入了焦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