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魏榕。
他又用辦公室內線打了一個電話給魏榕,“魏書記,有一件事要向你匯報一下。”
電話那頭,魏榕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傳來:“張縣長,你我是平級。”
“有問題自然是商量著來,不是單純的請示。”
張超森一笑,“魏書記,你說得對。”
“但在黨內,我是副書記,按照組織原則,有些事情確實需要向書記請示。”
“張縣長,你太客氣了。”
“有什么事,請說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們共同商量的?”
“是這樣的,接孫市長的指示,我們明天要召開一個干部紀律作風整頓大會。”
“要求全縣副科實職以上的干部參加。”
那一邊的魏榕沉默了一會兒道:“明天,我要到市委去開一個重要會議。”
“實在無法分身出席咱們縣的整頓大會。”
張超森急忙道:“那,要不我們考慮將會議推遲?”
“畢竟沒有書記親自坐鎮,會議的分量和效果怕是要大打折扣啊。”
“我去給孫市長說一下。”
魏榕急忙阻止道:“這次整頓是孫市長親自部署的?上面的意思我們下級只有執行,哪里能輕易講條件、提要求呢?”
“這樣做恐怕不妥。”
“孫市長特別強調要形成震懾效應。”張超森故意讓紙張翻動聲傳入話筒,“尤其是對目無組織紀律的行為……”
“既然是上級部署,當然要全力落實。”
“這樣吧,你與吳書記主持吧,我無法參加了。”
“那好吧!”
張超森玩味一笑,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掛斷電話的瞬間,張超森從真皮座椅上起身,西褲布料摩擦發出沙沙聲。
頃刻之間,他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又重新坐回了那張寬大的辦公椅上。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又在電話鍵盤上跳躍起來。
開始撥打另一個電話號碼。
這次打的電話是給李昭明的。
財政局長辦公室永遠彌漫著龍井茶香。
李昭明接電話時正在擦拭那尊招財金蟾,絨布突然脫手落在鍵盤上。
“李局長,將江昭陽申請的那筆80萬元防汛筑堤專款,還有35萬元固堤的林場柳苗,一共115萬元,全部支付吧。”
“什么?”李昭明聞,整個人仿佛被雷擊中了一般,驚愕之情溢于表,“張縣長,您,您不是在之前的批示里,暗示我不要付款,要盡量拖延嗎?”
“怎么突然間又……”
“又,又改變主意呢?”李昭明握著電話的手掌沁出一層薄汗。
電話聽筒里,他還能清晰地聽到張縣長那平靜而規律的呼吸。
那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一座無形的山巒。
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讓他感到一種難以喻的壓迫感。
本來他想說的是“怎么出爾反爾?”出口時惶急改了。
因為對方是一縣之長,拎著自己的官帽子呢。
聽筒里傳來打火機開合的金屬聲。“我讓你拖有拖的理由,現在讓你付,有付的理由。”
張超森的聲音混著煙霧傳來,“有些事你不明白,你也無須明白,嗯?”
李昭明的后背瞬間繃直。
窗外的知了突然集體噤聲。
他明白,在這權力的游戲中,無知往往比知曉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