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座堡壘,上演不同的劇目。
寧凌淇腳步不停,徑直走向居中那扇最為高大、門把手也擦得最為锃亮的“攬月軒”。
她的手剛搭上冰涼的黃銅門把手,厚重的包廂門便從里面被無聲地拉開。
一股混合著濃郁食物香氣、頂級雪茄煙絲味以及涼爽風撲面而來,瞬間包裹了站在門口的江昭陽。
江昭陽、寧凌淇自然與林維泉及客人是一個包廂的。
整個空間的焦點,毋庸置疑地集中在圓桌正中的主位。
寧堃端坐其上,背脊挺直,如同山岳般沉穩。
她并未刻意看向門口,只是微微垂著眼瞼,用一方素凈的白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仿佛在完成某種莊重的儀式。
她周身散發著一種掌控全局、不動如山的氣場,強大的存在感讓整個包廂的空氣都仿佛向她塌陷、凝聚。
水晶吊燈璀璨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澤。
然而,江昭陽的目光只在寧堃身上停留了不足半秒,便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猛地凝固在寧堃左手邊的那個座位上——那個緊鄰權力核心、象征著毋庸置疑的“二把手”位置。
這個位子本應該是邱洪的。
那空位,像一枚燒紅的烙印,狠狠地燙在了江昭陽的視網膜上。
他瞬間明白了寧凌淇那句“就差你了”背后更深層的含義。
一股冰冷的激流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沖散了殘存的困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墜冰窟的清醒和巨大的荒謬感。
按照官場規則心照不宣的規則,那個位置是邱洪的專屬領地!
那是邱洪作為鎮上實質性的二號人物所擁有的、不容置疑的特權!
這個排座,本身就是規則的一部分,是權力圖譜最直觀的呈現。
然而,現在這位子,顯然是為自己留著的。
餐桌以寧堃為中心,她的左邊是林維泉。
“江鎮長,坐!”
林維泉起身將寧堃右邊華麗的高背椅被稍稍拉開。
桌面上擺放著尚未拆開的、印著賓館燙金徽標的濕毛巾和一套嶄新的骨瓷餐具。
他的語氣輕松自然,仿佛只是安排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座位,仿佛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然而,那隨意揮灑的手勢背后,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翻云覆雨般的掌控力——規則在他手中,不過是信手拈來、可以隨意揉捏改變的橡皮泥。
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這不僅僅是一個座位的問題。
這是林維泉隨手布下的一盤棋。
而自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推到了棋盤的中心,成為了一枚突兀的、攪亂全局的棋子。
面對這么多客人,造次不得!
江昭陽不得不坐了下來。
坐在他下方的邱洪那張素來沉穩、此刻卻因極力壓制某種情緒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臉龐,映入了江昭陽的眼簾。
他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大口,動作帶著一種掩飾性的急促,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實則上早已把江昭陽當做自己的領導了,那是潛意識里的。
問題這是公開場合,林維泉不將自己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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