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幾秒鐘的僵持,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林維泉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捧著禮盒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最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肩膀幾不可見地塌陷了一瞬,捧著禮盒的手頹然地、慢慢地垂落下來。
那昂貴的棗紅色絲絨盒子,此刻在他手中仿佛變成了一個灼人的火炭。
王傳宗開口了,“我視你不存在一樣,我們說話也是不在一個頻道上。”
“至于在他人面前提及你,”王傳宗輕蔑一笑,繼續說道,“我更沒有那份閑情逸致。我的辭,從不浪費在不值得的人或事上。”
“因為,我在乎別人才會說他。”
這話近乎打臉。
他的話語中還隱含著一層更深的意思——他對林維泉的輕視已到了連談論都覺多余的地步。
然而也說明了,他不會在王傳庭面前說林維泉什么壞話的,因為不屑。
“……是,是……王教授說得對,身體要緊,身體要緊……”林維泉的聲音干澀發緊,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倉惶和失落。
他不敢再看王傳宗的眼睛,目光有些游離地落在地毯上繁復的花紋上,胡亂地點著頭,“那……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他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后退了半步,動作顯得有些笨拙,迅速地將那個燙手的禮盒重新塞回鼓囊囊的公文包里,拉鏈拉得飛快而用力,發出刺耳的“嘶啦”聲,仿佛急于將這個失敗的“心意”徹底掩藏起來。
“王教授,您忙,您忙!”林維泉再次擠出一點極其勉強的笑意,對著王傳宗匆匆點了點頭,幾乎是逃也似地轉身,腳步略顯凌亂地朝著走廊盡頭的電梯快步走去。
那背影,再無來時那種刻意營造的從容和熱絡,只剩下一種急于逃離現場的狼狽和倉皇。
林維泉也終于弄明白了,王傳宗不會嚼自己舌根了。
王傳宗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電梯口。
走廊里重歸寂靜,只有空調的風聲低吟。
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平靜得如同深潭。
他緩緩地、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咔噠。”
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江昭陽也上了送行的中巴車,一直將寧堃、王傳宗四人送上高鐵,他才依依惜別。
翌日,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琉璃鎮上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粘稠的濕悶,仿佛連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阻力。
江昭陽走進鎮政府大樓,皮鞋踏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單調而空曠的回響。
他處理了幾件公文。
桌上的內線電話便像一枚驟然引爆的定時炸彈,尖銳地響了起來。
那急促的鈴聲,在過分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江昭陽的目光掃過顯示屏上的號碼,那是何狄辦公室的內線。
他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隨即又沉甸甸地墜了下去。
一股混合著厭惡和警惕的冰冷感瞬間沿著脊椎爬升。
何狄這家伙,但只要他用內線電話“鄭重其事”地打過來,就絕無好事,每一次都像精準投放的暗箭。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厭惡,動作略顯遲緩地拿起話筒,聲音保持著慣常的平穩:“喂?”
“江鎮長!”何狄那刻意拔高、帶著一絲假惺惺熱情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像砂紙磨過耳膜,“有一事要通知您一下。”
“什么事?”江昭陽簡意賅,不想給對方任何發揮的余地。
“林書記讓我通知您,馬上到三樓小會議室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