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那扇洞開的大門旁,不知何時,已悄然立著一個身影。
一身剪裁合體的灰色行政套裝,勾勒出她依舊挺拔的身姿,如同風雪中未曾彎折的青松。
她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深潭般的眼睛。
正是縣委書記,魏榕!
她并沒有立刻看向主位上的張超森,那雙沉靜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緩緩掃過會議桌兩旁噤若寒蟬的每一位常委的臉龐。
那目光里沒有責備,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沉重的了然。
被她目光觸及的人,不由自主地將頭垂得更低,似乎想把自己縮進椅子里。
空氣凝固得如同鐵板一塊,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魏榕的目光終于移開,落在了主位上那個僵立的身影。
她的眼神平靜得可怕,深不見底,仿佛暴風雨前最后那片刻令人窒息的死寂。
“魏……”張超森的嘴唇哆嗦著,喉嚨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那個“書”字在唇齒間艱難地滾動,卻怎么也吐不出來,最終只化作一聲帶著巨大驚懼的、破碎不堪的氣音,“……魏書記?你……你回來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轟轟作響。
他的如意算盤,此刻被眼前這個活生生、冷冰冰的人影瞬間擊得粉碎!
他握緊保溫杯的手心全是冰涼的冷汗,滑膩膩的,幾乎要握不住那溫熱的杯壁。
那象征性的主位座椅,此刻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坐立難安,每一秒都是難以忍受的煎熬。
魏榕沒有立刻回答他這蒼白而多余的問題。
她邁開腳步,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而規律的“篤、篤”聲。
這聲音在落針可聞的會議室里,一下下,清晰地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臟上,如同某種冷酷的倒計時。
她徑直走向會議桌旁的一個空位——一個并非主位,但位置極為重要的次席。
經過主位時,她甚至沒有側目看一眼僵立在那里的張超森,仿佛他只是一團礙事的空氣。
她從容地在那個次席坐下,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從未離開。
坐下后,她才微微抬起眼睫,目光平靜地投向依舊呆立在主位旁、臉色灰白如紙的張超森,仿佛只是回應一個遲到者的問候。
“嗯,我提前辦完事,就回來了。”她的聲線仍舊不高,卻猶如堅韌的蠶絲,穿透了原本凝固的空氣,毫無折損地清晰落在每個人耳中,“有些情況,需要盡快和同志們通報一下。”
張超森臉上迅速滑過一絲近乎尷尬的笑意,下意識站起身,往自己那把象征權威的主位皮椅挪了一步,準備把座位讓出來。
魏榕卻并未望向他那刻意的示好,目光沉靜地從眾人面孔上逐一巡過,那些前一刻還松弛、閑適的神情在她目光中不由緊繃起來。
會議室里落針可聞,連空調的嗡鳴似乎都識趣地降低了分貝。
所有的呼吸都屏住了,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掃過全場,“特別施工許可,省里正式批復下來了!”她抬手,輕輕拂了拂面前桌面并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優雅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專項資金也一并拿下了,不要我縣財政出一分錢。”
幾聲壓抑不住的驚呼和低語同時響起。
老大難,老大難,老大一去就不難!
“好!”
“太好了!”
“魏書記,您辛苦了!”
這一次,由衷的贊嘆和掌聲再也無法抑制地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