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新田緩緩靠向椅背,木椅發出輕微的呻吟。
他環視全場,目光沉穩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魏書記問到了核心。如果先過我們紀委常委會,”他刻意加重了“如果”二字,目光掃過剛才舉手贊同的幾位常委,“我們首要考慮的,恰恰就是這個‘為什么’!”
“動機,是處理干部問題的一條鐵律,是衡量性質的天平。”
他停頓片刻,讓每個字都沉入聽眾心底,“為公?還是為私?”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帶著一種穿透力,“處理結果,天差地別,這道理在座諸位都明白。”
他坐直身體,雙手輕輕按在桌面,仿佛要穩住某種無形的壓力。
“關于擅自動工修堤壩的指控,據我所知,”他語氣轉為低沉而有力,“有同志向我反映,事實并非如此。”
“事前,江昭陽同志是向林維泉同志匯報過的。”
“當時,邱洪同志也在現場。”
“林維泉同志當時,并未提出異議。”
他特意強調了“當時”二字,“這一點,責任歸屬,其實并不在他江昭陽身上。”
“而且修建堤壩是為公不是為私,是為了琉璃鎮百姓的安危著想。”
“再說那兩百萬的窟窿,”吳新田的語氣愈發堅定,帶著一種為事實辯護的銳氣,“他江昭陽給付出去的錢,每一筆都有據可查!”
“問題在哪里?”
“問題在于暫時挪用了應支付給財政的錢,周轉不靈,僅此而已。”
“賬目清清楚楚擺在那里,沒有一分錢,”他斬釘截鐵,一字一頓,“流進他個人的腰包!”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敲打著會議的沉悶,“挪用公款中飽私囊,與為解燃眉之急暫時調度公帑,性質能一樣嗎?”
“我們處理干部,難道不該看看這一點兒?是不是肥了私人的口袋?”
“這個根本性的問題,紀要里為何語焉不詳?”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沉痛而嚴峻:“至于對天晟爆炸事件負責……我們講領導責任,要實事求是。”
“江昭陽同志當時在安監現場時,發現問題嚴重,立刻下達的是停產整頓的明確指令!”
“還有他們黨委會白紙黑字的會議記錄還在檔案室里鎖著。”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蓋輕輕一跳,發出清脆的聲響,“是熊斌!是這個陽奉陰違、利欲熏心的家伙,罔顧禁令,暗中偷偷開工!江昭陽同志對此并不知情!”
吳新田的胸膛起伏著,聲音里壓抑著憤怒,“硬要說他有責任,也只能說他沒有像釘子一樣日夜釘在那個廠區里盯著。”
“這責任,有多大?”
“依我看,一次嚴肅的誡勉談話,足以!”
“何至于像現在這樣,大動干戈,非要一棍子打死?”
他身體向后靠去,疲憊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這就是我的意見。剛才表決,”他的目光掃過那幾位舉手贊同的常委,帶著無聲的質詢,“我,持保留態度,沒有舉手贊同。”
話音落下,會議室陷入一片更深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