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搖著頭,疲憊的眼中燃起一絲固執的火苗,“最后……那個戴眼鏡的、臉長得像馬一樣長的西醫……”
“對我們揮手,搖頭,手擋在鼻子前面,聲音像是從鐵管子里吹出來的風,涼得浸骨頭:‘沒呼吸,沒心跳,瞳孔……早就擴散了!”
“按我們醫院的規定,這就是死亡確認。趕緊……抬走吧,再耽擱我們這兒還躺著一走廊要活命的。’
后面的話更冷、更硬,像是丟石頭:‘家屬……要么聯系……壽材鋪……要么……趕緊準備后事……別在這兒妨礙秩序!’”
“我不信邪。”向婧驟然打斷了自己的敘述,語意斬釘截鐵。
先前那一絲微弱的笑徹底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片沉毅的決絕,如同古潭般深不見底。
這沉著的語氣和她那張毫無血色的憔悴面龐形成了一種近乎凜冽的孤勇,在沉悶的空氣里驚心動魄:“我見過……真正的死人。”
“那種……由內而外坍塌的死氣……我在你身上還沒看真切!我把你……帶了回來。”
那“帶”字壓得很重,每一個字都在陳述一個孤獨對抗死亡命令的艱難抉擇。
她微微前傾身體,離那張被死亡的氣息浸透過的、剛剛恢復一點蒼白人氣的臉近了些。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目光鎖定江昭陽的眼眸深處:“帶回醫館。帶回我……可以放手一試的地方。”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余生的氣力。
向婧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向婧將江昭陽平放在診病用的舊木榻上,榻上鋪著的素色粗布瞬間被泥水浸透。
她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冰冷的濕衣服緊貼著皮膚,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視線落在墻角那個落滿灰塵的沉重木箱上。
她沖過去,幾乎是撞開箱蓋。
一股陳年的、混合著藥材和紙張的獨特氣味撲面而來。
箱底,靜靜躺著一本用深藍粗布包裹的古籍。
向婧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粗糙的布面,小心翼翼地將它捧了出來。
解開布結,露出里面的書冊。
《青囊問對》。墨色深濃,筆鋒如刀,透著一股穿越漫長時光的沉靜力量。
此刻,這本被遺忘的古籍,卻成了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向婧捧著書,像捧著一塊滾燙的烙鐵,又像捧著最后一線微弱的希望。
她撲到榻前,就著昏暗的油燈光線,用凍得發僵的手指,近乎粗暴地翻開那枯脆的書頁。
“溺閉……氣絕……”她喃喃著,目光在密密麻麻、夾雜著大量生僻古字的豎排繁體墨跡中瘋狂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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