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父母,聲音里充滿了遲到的、帶著愧疚的溫情,以及對私密空間的渴望:“……爸媽難得來一趟,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有很多話想說說……”
話沒說完,便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打斷。
他痛苦地彎下腰,肩膀劇烈聳動,咳得撕心裂肺,好一陣才在母親慌張的輕拍下緩過來,額上的汗已經浸濕了鬢角。
這劇烈的咳嗽,更是將“虛弱”二字赤裸裸地展現出來。
邱洪看著江昭陽咳得通紅的側臉和那雙布滿血絲卻依舊銳利的眼睛,看著江父江母眼中強壓下的擔憂和對兒子獨處空間的渴望。
他迅速意識到,自己今天的“任務”已經超額完成,再逗留下去,只會顯得不識趣,甚至礙眼。
“咳……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邱洪連忙站起身,臉上堆滿了理解的笑容,“怪我,怪我!光想著魏書記交代的任務,一激動就沒個眼色了。”
“江鎮長,兩老,你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是該好好說說話,拉拉家常。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麻利地收拾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公文包,繼續道:“江鎮長,你可千萬按照醫生說的做,好好臥床休息!”
“工作上的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有事千萬別跟我客氣,隨時打我電話或者告訴值班室,立刻就到!”
“嗯,放心。謝謝你,邱書記。”江昭陽靠在沙發里,努力調整著呼吸,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回應。
“哎,謝什么,都是分內的事!您二老多坐坐,有什么需要也盡管開口!”邱洪又熱情地同兩位老人告辭,然后才腳步輕快地走到門口。
回過頭,他臉上依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那我走了,你們聊!”
江昭陽緊繃的脊背瞬間垮塌下來,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整個人更深地陷進沙發里。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因汗水和疲憊而濕潤,緊貼著蒼白的皮膚。
那條左腿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灼,腫脹帶來的高熱感穿透皮肉直達骨髓,每一次細微的血流都帶來一陣陣的鈍痛和抽緊。
他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身子,牽扯到的神經讓他牙關再次一緊,發出一聲極力壓抑后的悶哼。
直到這一刻,直到那個不屬于這個小家庭的身影完全離去,這個暫時屬于他們三口的小小空間,才真正回到了江昭陽和他的父母手中。
房間里只剩下三個人沉重的呼吸和心跳聲——那是屬于家人的、無需任何掩飾的、混合著心痛、焦慮、沉默與即將決堤的千萬語的復雜共鳴。
江景彰銳利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兒子那條暴露在外的傷腿,那里淤紫、腫脹、皮膚亮得可怕,刺痛他作為父親的心。
周靜再也忍不住了。
當邱洪的腳步聲最終消失在樓道盡頭,那偽裝的平靜瞬間崩塌。
大顆的、滾燙的淚水終于決堤般洶涌而出。
她的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哽咽,每一個破碎的音節都帶著令人心碎的自責和心疼:“昭陽啊……我的兒……這……這得多疼啊……”
“你咋……咋能傷成這樣?啊?你在家那會兒……腿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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